半旧的黑色轿车在丁字路口右转，驶入一条只能容纳两条车道的小路里。

这条小路是通往一座封闭式小区的大门的路。小路的两侧尽是高楼，几栋高楼中间穿插着好几条只能容纳两、三个人并排通过的羊肠小道。小路里的路灯略显昏暗，每两盏路灯中间相隔的距离似乎也显得更远一些。整条路上看不见人影，连少数几个位于高楼外侧的门面房都大门紧闭，只有纵横交错的树枝在灯光的照射下投射出许多道相互交错的残影。即使是道路两侧的高楼，每栋楼上也只有少数几户楼层较高的房间亮着灯。阵阵寒风从高楼中间的缝隙吹过，吹得干枯的枝叶哗哗作响，为整条小路凭空增添几分寂寥的气氛。

黑色轿车径直开到人行道上方的一片空地上，在一扇紧闭的铁闸门面前停下。一个身披宽大的黑色外套的年轻男人从副驾驶座上走下来，转向车后方，一把拉开右后方的车门。

“出来！”

坐在右后方的座位上的年轻男人径直从车里钻出来，并伸出自己强壮的左臂，用力往外一拉。

娇小的萧欣阳像一只小鸡一样被直接拉拽到车门外，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出好几步，差一点仰面摔倒在地上。紧接着，一个染着红色长发的年轻女人也从右后方的车门里钻出来。她伸出双手，露出自己涂满粉红色指甲油的长指甲，手中攥着两部手机。其中一部，是萧欣阳的粉红色手机；另外一部手机，则是她自己的黑色手机。她自己的手机正在进行视频录像，屏幕上满是不停晃动的画面。

“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萧欣阳害怕地向后退，身体几乎要碰到被一把大锁紧紧锁住的铁闸门表面。就在这个时候，负责开车的男人也把车锁上，从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分别从四个方向把她牢牢围住，令她根本没有办法逃脱。

“废话！你说我要干嘛？”

身披黑色外套的男人把自己外套的下摆用力一甩，伸出自己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右手，直接指向萧欣阳的脸。

“说！你到底把小敏害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胡说什么呀？什么叫做‘我害她’？你有没有搞错啊？”

萧欣阳又焦急又气愤，不停地四处扭头，想要找到一个偶尔经过的路人。但是，此时此刻的小路上，除了挡在她面前的几个人之外，根本就看不到人，甚至连其他的车都看不见。高楼之间的几条羊肠小道更是黑漆漆的，连照亮脚下的路的光源都几乎没有。偶尔冒出来的一盏小灯所照亮的也只有冰冷的钢铁防盗门。

“不是你害的她，难道是鬼？把她介绍到江攀龙的那家店的人，难道不是你？让她和那个什么‘孤星’手下的人拉上关系的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黑衣男人更加气愤，整个人瞬间上前两步，几乎要逼到萧欣阳身前。另外两个男人也分别从左右两侧各上前一步。三个人站成一个不太标准的三角形阵势，直接把萧欣阳围堵到铁闸门之前。

“我看，咱们根本就不用跟她废话。既然她不承认，我们就直接给她一点教训吧。”

染着红头发的女人抬起右手，将自己的手机举起来，让摄像头对准萧欣阳因惊慌而被吓得有些变形的小脸蛋。她用自己的手指调整视频的焦距，把萧欣阳的整个身体在屏幕中放大。

“你们动手，我来录视频！等我把视频传到网上去，保证她火遍全国！”

“你们要干什么——来人啊——唔……”

萧欣阳刚刚想要呼喊出声，嘴巴便被黑衣男人的大手紧紧捂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黑衣男人右臂猛地发力，直接将她狠狠地推到铁闸门上，用力压住她的身体。另外两个男人也趁势上前，伸出双臂，每个人分别抓住她的一条手臂，并用另外一只手去拉她的外套和裤子，企图把她的外衣直接扒下来。大手迅速地拉开萧欣阳的外套拉链，并将她绵软而保暖的裤子往下一扯，将她穿在里侧的衬裤露出来。

“轰——”

沉重的引擎轰鸣声突然响起来。这引擎声从小路的出口处响起，由远及近。只是几次眨眼的功夫，它便传入三个男人和红发女人的耳朵里。

企图非礼萧欣阳的两个男人和握着手机的红发女人同时大吃一惊，忍不住扭过头，往回看。就在他们刚刚转过头的那一瞬间，轰鸣声戛然而止。一个比人的脑袋大一圈的球形物体从停在路边的摩托车前方飞出来，径直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飞去。

“嘭！”

一声闷响骤然响起。

那个飞出来的物体，是一个结实的摩托车头盔。它刚好砸在抓住萧欣阳左臂的男人的脑袋上。男人猝不及防，直接向斜前方倒去，整个人狠狠地撞在紧锁着的铁闸门上，发出一连串微弱的响声。

“谁……”

黑衣男人猛地转过头，惊呼出声。可是，还没等他完整地喊出一个字，一记沉重的勾拳便狠狠地打到他的脸上。他瞬间失去重心，站立不稳，整个人摔倒在没有完全铺满地砖的地面上，全身都摔倒在坑洼中的一大片沙土里。

萧欣阳顺势低下头，抬起腿，一脚踢在另一个企图非礼她的男人的右膝盖上，随即轻巧地往左侧一转，整个人顺势躲到冲到她面前的高大男人身后。

“龙……龙哥哥……”

江攀龙低哼一声，纵身上前，一脚踢中因膝盖传来痛觉而几乎僵在原地的男人的小腹上，当场将这个男人踢倒在地。只是几次眨眼之间，三个男人先后倒下，几乎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都给我住手！举起手来！”

一声叫喊从闪烁着双色警灯的警车上传出来。警车乍一停稳，几名警察先后从大开的车门上涌出来，迅速地涌向几乎已经完全吓傻的红发女人，将他控制住，并向倒在地上的三个男人围去。

“阳阳！阳阳！”

“萧欣阳！你没事吧！”

跟随在警车身后的一辆面包车也在路边停下。车门刚打开，翟梓慧和另一个女生便先后从车上下来，想要冲上去。跟随在她们二人身后的辅导员连忙伸出双手，一边拉住她们二人，一边向前方喊。一名警察也伸出自己的双臂，从正面拦住两个女生。

江攀龙一转眼便看到赶过来的警察，随即抬起自己的双手，用身体挡住萧欣阳，企图向另外一侧后退。

但正在这时，被踢倒在地上的男人却在一瞬间从地上爬起来！

当警察正在控制另外两个男人的时候，他一把将掉落在地上的摩托车头盔拾起来，用尽全力，将它掷向江攀龙！

“龙哥哥！”

萧欣阳忍不住惊呼出声。在这一瞬间，她娇小的身躯仿佛爆发出无限的能量一般，全身同时发力，整个身体瞬间向江攀龙的身体扑去！

又是一声闷响。

这一声闷响传出来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坚硬的摩托车头盔摔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娇小的身影发出一声微弱的低哼，随即如同狂风中的小草一般，向前方倒去。

被撞得后退半步的高大身影瞬间露出惊愕的表情，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托住倒向自己的俏丽身影。

“快！叫救护车！”

最后一个从警车上走下来的警察最先反应过来。他抬起手，指向正在将掷出摩托车头盔的男人制服的警察，再指向仍然停留在车上没动的警察。

两个女生再也忍耐不住，用力推开挡住自己的警察，奋力向前跑去。

江攀龙双膝一软，整个人瞬间半蹲下来，用双手紧紧揽住萧欣阳的身躯。一股湿漉漉的感觉瞬间传递到他的指尖之上。

“怎么样？怎么样？”

急诊室的大门刚刚打开，围在大门前方的两个女生立刻围上去，焦急地问率先从大门里走出来的医生。

身披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的医生伸出手，示意她们先不要着急，更不要挡路。他大手一挥，让两个女生先让开，随即示意跟在后面的护士把病床推出来。当两个护士把病床从大门里推出来之后，他才一把将自己的口罩摘下来，露出一张满是汗水的脸。

“人没有危险。伤口已经包扎好。但是，她今天晚上必须要留院观察。你们几个，谁是她的家属？”

两个女生瞬间扑上前去，用双手抓住病床的边缘位置，低下头。萧欣阳平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小脑袋上包着一整圈雪白色的纱布。淡淡的药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我是她的辅导员，”站在一旁的辅导员上前一步，“我会联系她的父母。大夫，她现在是什么状况？严重吗？”

“不是很严重，”医生说，“只是普通的创伤，也没有伤及要害部位。”

一直站在急诊室大门另一侧的江攀龙突然挥起拳头，用力地砸在大门旁边的长椅子上。他用力地呼出一口浊气，随即跟到推着病床的两名护士身后，向电梯间走去。

两名护士将萧欣阳推进病房里，并将她安置好。随后，医生和辅导员先后从电梯间里走出来，一直走到病房大门前方，走到守在门外的江攀龙和两个女生身前。

“好了，”面沉似水的医生率先开口，“现在，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她目前需要休息。无关的人，请回吧。”

“可是……我……”

翟梓慧又急又慌，伸出手去指病房的门，想要说话，却又一时说不出来。

“我已经给萧欣阳的父母分别打过电话，”辅导员尽力控制住自己的音调和语气，“他们会尽快过来。翟梓慧，骆佳妮，你们两个先回学校去吧。如果我没记错，明天上午，你们应该有课。”

名叫骆佳妮的女生轻轻地伸手拉翟梓慧的衣袖。翟梓慧不得不用力点头，随后跟在她身后，向电梯间走去。两个女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江攀龙的视线范围之内。

“你是……什么人？和萧欣阳是什么关系？”

医生走进病房之后，辅导员立刻把头转向江攀龙。似乎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江攀龙的存在。当她看清江攀龙的体型和相貌之后，她还忍不住向后方连退两步。在重新变得空荡起来的医院走廊里，江攀龙这样的高大男人难免会带给她一些不安。

“……我吗？”

江攀龙不由自主地露出有些疲惫的表情。他抬起自己的双手，在自己的脸上用力揉两把，让自己恢复精神。

“我是桌游店的老板。阳阳是我店里的常客，也是VIP客人。”

“桌游店？老板？阳阳？”

辅导员忍不住露出怀疑的目光。她瞬间捕捉到江攀龙的情绪，以及他提到萧欣阳时所流露出的情绪。

“是的。她经常来我的店里玩。她还喜欢喝我做的饮料。”

江攀龙把头转过去，面向走廊的墙，随即抬起手，用力地揉自己略微有一点发酸的脖子。由于自己的那一段不愿意被回想起来的过去，他对所有的老师几乎都没有什么好感。在这个情景之下，他更不想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多说话。

“你认识陈峰吗？”辅导员的语气突然冷下来。

江攀龙突然露出警觉的目光，猛地转回身来。

“谁？”

“陈峰，”辅导员淡淡地说，“就是郭思敏的男朋友，带头把萧欣阳强行带走的那个穿黑外套的人。”

江攀龙闭上眼，回想起几个男人把萧欣阳围住的画面，随即用力摇头。

“不认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辅导员抱起双臂，看向江攀龙的眼睛。

“梓慧给我打电话，说阳阳被带走了。我一直在和她通话，才能够率先追上那辆车。”

回答完问题之后，江攀龙再次转过头，向病房大门上方的窗户看去。他看不到萧欣阳的身影，因为，她的身影刚好被医生和护士挡住。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自己的通讯录，将萧耀阳留给自己的电话从通讯录中调出来。

2019.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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