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吃螃蟹的母猪

哟老母猪十仨奶,走一步,甩三甩,上去五里坡,噗甩几噗甩。

                                          --小学五年级课外题。

我读小学时,村里户户都养猪,每年二月份上猪市逮猪娃,养到腊月杀,一般不自己杀,都是联系村上的屠户,也有专门开车来收的。约好黄道吉日,一大早来家里赶猪。

屠户和农家事先要说好,不能喂,但养猪的那家人一般都会五更天起来喂上一槽子。收猪的人心里也知道,于是在赶猪时就故意拿棍子打,把猪打出屎尿来,这样可以少一点斤称。

在我们那里有讲,人过年、猪过关。

猪狗同寿,我也从未见过,哪一头猪,活过天年。

唯一不用过关的,是母猪,母猪因为要一胎一胎的生,一般都好吃好喝供着,养的久了,也会同那家的主人有了感情。

我们村叫杨湾,依山傍水,山是伏牛山脉系,水唤做丰阳河。我小时候河里鱼虾蟹丰盈,我读小学时,学校也提倡上体育课,我们的体育课就是抓螃蟹。一下午体育课,每人的任务是一百只,完不成任务的小朋友,会被老师认为运动能力不行。

每周抓一次,我们每天放学后也去抓,但是螃蟹永远抓不完,河蟹又不好吃,没办法,只好扔到猪槽里喂猪,没成想,猪吃的非常欢实。

我记得我家里养过一头母猪,我们家经济极度困乏的那几年,母猪给家里带来了很多收成。我母亲知道她有功,就经常割新鲜的草给她吃。我小时候也没有什么玩具和宠物,就对她非常好,拼命抓螃蟹给她吃。

母猪吃了螃蟹,下奶下的快,猪娃也长的快,后来村里的孩子们,都知道猪喜欢吃螃蟹,丰阳河的水产,好几年里,一度用来喂猪。

母猪养了三年,我母亲也呵斥了她三年,有时也同她念叨两句家长里短。后来,大约因为家里动地基,猪圈那块地方不能用了,家里人便合计,要杀掉她卖肉。

我母亲同她讲,畜生嘛,一般活一年就杀了,你也活了三年了,平时也没亏待,就好好吃两顿,安心去吧。她听了话,也跟平时强行带走她的猪娃时一样,哀嚎两句,就在墙角趴下了。我一度认为,她这种态度,基本是认了命了。

我母亲照例选了个黄道吉日,约了个老屠户,准备将她卖到外村。

但不成想,中间出了岔子。

临行前的一次夜里,雨下得很大,丰阳河发大水,风也呼呼的响。夜里我因为害怕,睡不着,一直挨到深夜,睡下后也几乎没听见什么声响。我们家院子里排水沟走的不是很通畅,五更天母亲担心积水,也担心门户,起来查夜,就看到猪圈的山墙倒了,木板拼成的大门也坏掉一块。母亲一惊,唤起我们全家起来挨村子找,一直找到中午,也没找到她。

我母亲后来常念叨说,她是听懂人的话,自己撞墙走了,要不然山墙那么低,风哪里吹的倒。

我想了许久,也未能解,满脑子都是她吃螃蟹时的样子。

一晃,我们那一代渐渐长大了,再也没有人听过,喜欢吃螃蟹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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