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红尘闲云 闲云醉语 

午夜刚过，我被急骤的雨声吵醒，再无睡意。

遂，起身，洗漱，焚一炷乌沉，泡一壶缘起野生滇红。

当清洌的茶入得口中，当袅袅的清烟在云间缭绕，我忘了雨声，心中寂然。

我享受寂然，正如你享受孤单。

寂然与孤单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个，我懂，你也懂。

想到“寂然”和“孤单”的不同，我便想起了你。

于是，我衔着茶，迫不及待地寻你而去。

01 

我是在落花纷飞的梨树下遇见你的。

心有书香的你，似另一棵梨树，心事如同落花一般。

你不是绝色佳人，但拥有绝美的背影。

此时的你，左手倒背腰间，右手执剑托于胸前，纤瘦的腰身挺拔如树，忧郁的目光穿透落英，投向远方。你飘逸的长发和飘逸的长衫相互映衬，和落花一起随风轻舞。就连你那盛满忧伤的声音，也好似在伴落花而舞，“有些人是为了花开而生，有些人是为了花落而舞。我，无花开落，亦不想为谁花开花落。”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我忍不住靠近你，轻轻地问。

你并不作答，继续说道：“正午的阳光，暖不到清晨的露。书中的华美，掩不住世俗的丑。你所追求的并非我想追求的，你所拥有的并非我想拥有的，我想要的人生和你想要的人生完全不同。”

我正欲接话，另一个声音在梨树的另一端响起，“你总是有那么多想法，注定了要疲惫一生。不论是不是想做的事情，做了就做了；不论是不是想拥有的，拥有了就好好珍惜。我们久别重逢，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念及儿时的欢娱？难道我在你的眼里就不及女官的官位？”

说话的是一位男子。隔着梨树，我看不到他的样子，但从他浑厚、清亮、似乎还带着些许清甜的嗓音里我听得出，他应该和你一样清瘦，和你一样清秀。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想要的人生什么样？我想要的人生什么样？我们今天想要的、拼了命要得到的东西，到了明天，可能就成了想丢都不丢不掉的废物。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们就不要今天了吗？我坚决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丝毫感情。”

“对。我们今天想要的、拼了命要得到的东西，到了明天，可能就成了想丢都不丢不掉的废物。所以，你不必为了我争取什么，我也不必为了你而改变自己。就算我不是义父捡回来的孤儿，就算我是他的私生女，单单凭他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供我读书、教我习武、教我做人，我就感恩他一辈子。”你打断男子的话，重重地说，“别说我不知道那位老人家是令尊大人，就算我早就知道，也绝不允许他亵渎我的义父。”

“可是，我的父亲对你并没有要求很多，他只是让你向他道一声歉，只是让你放弃考女官。”男子反驳道，“再则，我的父亲本无亵渎之意，他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想当年，师父他确实是风流倜傥、放浪不羁的一个人。否则，他的师父也不会将他逐出山门，逼他自立门户。”

“够了！”你厉声喝道，“柳清阳，这些无稽之谈出自你之口，真是辜负了一个‘清’字。”

听你喊出“柳清阳”三个字，我连忙绕过梨树，仔细瞧那男子。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禁不住在心里惊呼：“柳清阳！果然名符其实！这清秀的眉眼，清润的肌肤，清澈的双眸，清新的淡蓝色长袍，还有浑身上下清爽的气息，怎一个‘清’字了得！”

你们好像都听到了我的心音，又好像听到了彼此的心声，不约而同地轻叹道：“清有何益？混沌之处，方好为人。”

我被你们吓了一跳。这是两个什么人啊？清心两泓，灵犀相对，却面无颜色，眼无温情。

你们似乎又听到了我的心音，但又双双误以为听到了彼此的心音，再一次不约而同地说：“心未至时缘已起，心至之时缘已尽。于你我而言，放下，甚好。”

说罢，你们各自转身，如同两股清风，义无反顾地相背飘去。

我呆呆地立在原处，看看你秀美的背影，又看看柳清阳清秀的背影，一时难以定夺我该循谁而去。

我当然知道，我是为了遇见你而来的，可是，有谁愿意错过如此清美的男子，错过与他的遇见呢？就在我用巴巴的眼神勾他的背影，欲举步追他之时，你用忧伤湮没了我。

你一边向远处飘，一边梨花带雨地说：“天地再宽，容不得心之褊狭。我情再深，载不动清阳之浊。”

02

从气质和气息来看，你的义父的确像你的亲生父亲，可也有些像柳清阳的亲生父亲。

他本是孤儿，自幼流落街头，吃百家饭长大。他的师父名为天清，是天华山上天华五福院的五福。当年，清天清五福因施你义父一块面饼而与他结缘，又因为喜欢他清秀的模样和清净的目光而把他领上了山，并为他取福名为清一。

清一上山后，整天跟在师父的身边，用心地学习五福法，却时常说些违背五福法的话，提一些有违五福法的疑问。年少时，天清五福极少责怪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在山上一天就要守一天的规矩。

待到清一成年后，天华五福院的香火越来越旺，前来求福的人越来越多，天清五福对他的管教也就越来越严。这也难怪天清五福，前来天华五福院求福的人里，年轻的姑娘们占了一定的比例。

她们当中的一些人是专程为了一睹清一的芳容而来的。倘有人在五福院里遇见了他，必定小师父长小师父短地向他求教和五福法相关的内容。

清一也不回避姑娘们，和他们谈笑风生，往来无隔。久而久之，有关他和姑娘们的绯闻不胫而走，且越传越讹。到了后来，谁家的姑娘害了相思病、谁家的姑娘不肯嫁人，都会被家人送到五福院来，让五福院来埋这个单。

为了五福院的清净，也是迫于老五福全的压力，天清五福无奈地对清一说：“清一，你既尘缘未了，那就下山去吧。找一个中意的姑娘，好好过完一生。”

清一从来没有想过师父会认为他尘缘未了，从来没有想过师父会赶他下山。所以，天清五福的的话令他十分惊惶，连忙深施五福礼，斩钉截铁地说：“弟子从未念过尘缘，弟子不下山！”

天清五福哽咽道：“即便你了无尘缘，你我尘缘已了。就算为了五福院的清净，你且下山去吧。”

清一恍然大悟，原来他以为的努力践行五福法、深入民众引领他们学习五福法，在师父的眼里和在世俗人的眼里是一样的——尘缘未了，制造绯闻。当下，他再次向天清五福深施五福礼，一言不发地回到宿舍，一言不发地背着行李下了山。

在山上时，清一曾随师父学习五福拳法和五福心法，下得山后，他用仅有的银子租了个套院，办起了清一五福学堂。

五福拳法对强身健体和防身特别有效，五福心法则适用于开启智慧，引导人们多向思维，这都对人极为有益的课目。加之清一原本就有超足的人气，且收费合理，他的学堂刚刚成立就红红火火，大大小小的学员络绎不绝。

03

五福学堂成立第二个年头的春季，一天清晨，清一像往常一样打开大门，准备洒扫庭院和大门前的空地。就在他推开大门的那一刻，一声尖利的啼哭从门前路边的草丛处传了出来。

他丢下扫把，循声过去，就在草丛里发现了身上只包裹着一层薄被的瘦弱的你。他把你抱回学堂，给你取名为春晓，像养育女儿一样养育你。

虽然清一在山上时曾惹得绯闻不断，但是下山后人们并没有追究绯闻的真伪。待到把你抱回学堂后，这可不得了了，各种传讹又此起彼伏。

传得最为真切、最为具体的是：当年，清一放荡不羁，与女香客往来频繁，且做出伤风败俗之事，这才被天清五福驱逐下山。后来，清一与女香客往来更甚，直到女香客怀上了孩子，导致东窗事发。可是，女香客的家族势力雄厚，坚决不允许女香客下嫁清一。最后，他们商量决定，待女香客生下孩子后，不论是男是女，由清一抱回来抚养，女香客则远嫁他乡。

对于种种讹传，清一从不解释，亦不挂怀。慢慢地，随着你逐渐长大，模样、性格都越来越可人，且非常聪慧、懂事，十分惹人怜爱，再加上清一全心育人，令无数家族受益，慢慢的，人们便不再提及你的身世问题。

你小的时候，也曾在深夜里哭闹着要过妈妈。清一抱着你，站在庭院里，指着天空中的星星对你说：“父亲是一个五福，不能给你妈妈。但他发现了，你的妈妈在天上，就在那颗最亮的星星上。”

他还对你说：“不论什么时候想念妈妈了，只要看到那颗星，妈妈就会回望你。”

直到现在你都坚信，义父说的是真的。你坚信母亲就在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上，义父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所以，前些天，那位老人家气势汹汹地来到五福学堂，指着清一质问他，为什么不管教好自己的女儿，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世就攀附富家少爷时，你平生第一次厉声喝道：“这位老先生，您可以粗鄙，但不可以在五福学堂这样的地方粗鄙；您可以无礼，但不可以对清一先生无礼。再者，春晓我早已立志考女官，谋天下女子之事，何来攀附富家少爷一说？”

本期编辑：飞墨

图片来源：闲云

红尘闲云语录：

 每个生灵在落地的那一刻起，每一思、每一念、每一言、每一行、每一舍、每一得都在为自己铺路，路铺到哪里，去处就在哪里。所以，每个人都有他应有的去处。

凡所有相皆属虚妄；凡所有执皆属自伤；凡所有贪皆为自残；凡所有恶皆为自亡。凡所有善皆不举善；凡所有慧皆不张扬；凡所有道皆归脚下；凡所有法皆归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