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纳尔·韦尔贝说过:一个老人辞世了,就像一座图书馆被烧毁了。岁月老去的永远是年龄,但智慧不灭。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很多老人并没读过多少书,但他们拥有的人生阅历,却足以给年轻人指明前进的方向。
《红楼梦》里的刘姥姥就是这样的人。
她在宝玉眼中是个“贫婆子”,黛玉刻薄地形容她是“母蝗虫”,鸳鸯和凤姐笑着捉弄她,拿她当“女篾片”(用来取乐的人),可她都泰然处之,一笑了之。
可正是这个贫婆子,在贾府被抄家灭门的时候,为了报答王熙凤对她的恩惠,竭尽全力对王熙凤(凤姐)的女儿巧姐施以援手,把巧姐从火坑里解救了出来,挽救了巧姐的一生。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
这段话就是《红楼梦》对巧姐的判词,这里的刘氏指的正是刘姥姥。
刘姥姥看似贫穷,但她身上有三大宝,足以让她在任何时候都立于不败之地。
第一宝:穷则思变的思想
刘姥姥是个积年的老寡妇,女儿嫁给了一个名叫王成(小名狗儿)的人,王成祖上也曾做过小官,还和贾宝玉之母王夫人家联过宗,可现在败落了,日子过不下去,城市户口混成了农村户口。
但王成这个人也有可取之处,日子苦,却把孤苦无依的丈母娘刘姥姥接了过来,一起搭伙过日子。
贫穷的农民日子过得很清苦,“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是常态,何况王狗儿并不是从小务农,也曾富贵过,对身份的转换他并不适应,也没有太多的解决办法,到年底揭不开锅了,王狗儿只会喝闷酒,毫无办法。
富兰克林说:“贫穷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以为命中注定贫穷或一定老死于贫穷的思想。”
刘姥姥虽然贫穷,可她却不像女婿那样悲观,她想方设法给女婿出主意,提醒女婿可以借助以前和王家连过宗,向已经嫁入贾府的王夫人求助。
女婿抹不开面子,就由刘姥姥出面带着孙子板儿去贾府求助,这样做有两个考量:一是听说王夫人上了年纪“越发怜贫恤老”,一老一小的组合更容易获得王夫人的同情;二是先去探探口风,如果不行,作为一家之主的王狗儿也不会太失面子。
刘姥姥接受姑爷的重托去贾府救助去了,可经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引见进了贾府后,刘姥姥并没能见到正主王夫人,现在贾府管家的是王夫人的内侄女凤姐。
刘姥姥毕竟是个贫婆子,第一次进荣国府,她内心是胆怯的,但为了达成目的,哪怕词不达意,还是尽量表达了自己的来意,最终她达成了目的,当家人凤姐把给丫鬟作衣裳的二十两银子转赠给了她,这下解决了王狗儿一家的燃眉之急,因这笔银子,王狗儿一家有了启动资金,日子也慢慢过得好起来。
一年过去了,家里的日子好转了,刘姥姥首先想到的是再去荣国府,一来是表示感谢,二来亲戚是越走越亲,这条线不能断了,没准儿将来还会遇到困难,需要王夫人帮忙。
姥姥选择了最朴实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她把自家地里出产的瓜果野菜装了满满几口袋带了过去。
她还解释:“这是头一起摘下来的,并没敢卖呢,留的尖儿孝敬姑奶奶姑娘们尝尝。姑娘们天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腻了,这个吃个野意儿,也算是我们的穷心。”
凤姐欣赏刘姥姥知恩图报,挽留刘姥姥暂住,这话又被贾母听到了,贾母恰巧想找个老年人说说话,于是刘姥姥平生第一次见识了豪门贵族是怎么生活的。
第二宝:常人不及的通透
刘姥姥虽然是个老寡妇,人又贫穷,但天生有些见识,第二次进荣国府她的态度明显从容了很多,为人通透的个性也得以展现。
这回她陪着贾母一起参观大观园,一路上刘姥姥成了贾府众多太太小姐们取乐的笑料,可她泰然处之,根本毫不在意。
她不但欣然地接受凤姐和鸳鸯的安排,头上插满了鲜花,给大家当“女篾片”取乐,还自黑自己年轻时也风流过,也爱花儿粉儿的。
席间她跟着大家一起说笑,拿自己开涮:
“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自己却鼓着腮不语。
事后鸳鸯向她致歉,刘姥姥又笑道:
“姑娘说哪里话,咱们哄着老太太开个心儿,可有什么恼的!你先嘱咐我,我就明白了,不过大家取个笑。我要心里心里恼,也就不说了。”
大观园之行结束之际,凤姐请刘姥姥为自己的独生爱女起名字,对刘姥姥说:
“一则借借你的寿,二则你们是庄家人,不怕你恼,到底贫苦些,你贫苦人起个名字,只怕压的住他。”
刘姥姥欣然接受了凤姐的托咐,给凤姐之女起名巧姐,就此跟凤姐结下了更深的缘分。临走刘姥姥得到了大批的馈赠,馈赠财物的同时,丫鬟平儿还转告了王夫人的话:“以后再别求亲靠友的”。
水的清澈,并非因为它不含杂质,而是在于懂得沉淀;心的通透,不是因为没有杂念,而是在于明白取舍。
刘姥姥拥有的是常人不及的通透,这是经历了世态炎凉之后才获得的,让亲人过上好日子支撑着她内心的强大,让她做出取舍,甘愿放弃了自尊。
第三宝:常怀感恩之心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凤姐馈赠了二十两银子,这里有一个细节,起初刘姥姥并没有打算全部拿走,而是拿出一小块银子,要感谢周瑞家的引荐之恩,刘姥姥虽然穷,可她格局并不小,不是一味地钻到钱眼里,她有一颗感恩的心,是个值得帮助的人。
姥姥之后的举动,更印证了这一点。
刘姥姥肯定和贾府一直有往来,只是书中再没有用过多的笔触提及到。可当贾府遭遇抄家灭门之际,深受贾家恩惠贾雨村之流倒戈相向,唯有这个贫婆子,得人恩果千年记,想方设法凑银子,将被推入火坑的巧姐解救了出来。
在高鹗的续本中写道,趁巧姐父亲贾琏不在家,巧姐被奸兄贾环,狠毒的舅舅王仁所害,差点被卖入藩王府为奴,丫鬟平儿在求告无门的情况下,恰巧刘姥姥去打听贾府破败的缘由,出谋划策救了巧姐,后来又给巧姐做媒,巧姐嫁到了乡绅周家,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另一个版本说巧姐被卖入青楼,刘姥姥多方设法,变卖了从贾府得来的馈赠,才凑够钱,将巧姐从火坑里救了出来,并作主让孙子板儿娶了巧姐。
无论是哪个版本,都说明刘姥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有关巧姐的判曲也证明了这一点: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正是乘除加减,上有苍穹。”
王熙凤一直将自己的私房钱偷偷地接济哥哥王仁,可当她死后,想害她女儿的却是至亲的舅舅,人生真的很讽刺,她认为贫穷的刘姥姥,却倾其所有报答了她的恩情。
“患难困苦,是磨练人格之最高学校”。
刘姥姥是地位低下的贫婆子,可她的人格比那些所谓的贵族们高贵得多,她的“三宝”格外可贵,指引着刘姥姥完成了自救,也惠及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