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纪实文学,从《世上为什么要有图书馆》开始,我逐渐对非虚构文学有了更多的兴趣。题外话,有一个有意思的发现,当我坚持规律地阅读,慢慢能遇见更多值得读的书,不像以前总是会问他人该读什么。
《我的二本学生》是黄灯老师在广东一所二本院校任教的教学札记,2020年出版,以纪实作品类别上架,历时5年,重印27次,其中的关注度和可读性是可以从数据中感知一二的。
作为从教者,她亲眼看见了全社会最应具有活力的青年群体的状态,命运,以及成长路径,他们完全依赖于高考制度提供的通道,在应试教育的机制里,经历过紧张的课堂教学、题海战术、千百次考试的淬炼,从高考中艰难突围,进入大学校园,普遍温良、沉默。她是80后、90后的大学生成长的见证者也是施教者,看到他们所经历的时代:认定今天的便捷和丰富理所当然,今天的失衡和坚硬理所当然,不追问高房价的理由,难以感知各类存在的差异,无法想象没有手机、网络、信用卡,无法想象不用租房、没有房贷、教育成本低廉……一群年轻人和一个城市的碰撞,一群年轻人和一个时代之间的联系,在黄灯老师的课堂上相遇,她说“他们和我一样,紧张、试探;他们第一次走进大学课堂,我第一次站上大学讲台;我们互相照亮,也彼此隔膜。”她也清晰地感知到“现在,我所拥有的真实资源,来自课堂;课堂上最有力量的支撑,来自那一群年轻的生命。”
作为一个从湖南来到广东的“深漂”,天然以为广东乃富庶之地,带着固有的认知开始自己的从教之路。对作者而言,真正意义上,职业生涯中,自我生态状态调整的开端,来自于一次学生作业,学生邓桦真真诚地分享自己的原生家庭和成长过程,在一位老师心中激起了深切的震荡。她写道“我当然更得承认,正是像《风》这样的作文,其坦率的文字,悄然照亮了我内心忽略的角落,瓦解我内心的偏见,并通过彼此的赤诚相见,一点点卸下我早已淤积的虚空,让生命的姿势一点点下蹲,并在具体的生命观照中,找到内在的充盈。”这部作品,就来自于这种从课堂观察走向生命观照的纵深感。
更有意思的是,作品包含了双重视域下的自我成长和见证他者成长的参差图景。黄灯老师,本身本科毕业于1995年,按今天划分也算是二本院校的学生,2005年博士毕业后进入一所二本院校当一名大学教师。“短短二十多年,那些起点像我一样的二本学生,到底面临了怎样的机遇和挑战,又承担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压力?通过念大学,他们立足社会的过程中,在就业、深造、定居等具体的人生节点,是否如我一样,总能倚仗高等教育提供的屏障,越过一个个在今天看来无法逾越的暗礁?”这些问题,来自于人生经验,也来自于对现实的体察和感慨,驱动着一名教师去走近、倾听、记录……
80后和90后身上,作者捕捉到了其中时代的宏大转身,带来的变化和影响,如她所说“世界已悄然改变,对大多数人而言,日常生活并未产生太多的变化,但那宏大的转身,终究会渗透进我们生活的细枝末节,会介入年轻的生命。”大时代的裂变之下,有毕业生,抓住了一个理念、一次机遇实现蜕变;有毕业生,得益于自身的努力和忧患意识,果断抓住了机遇;有毕业生,心怀理想,诟病社会的不公平,抱怨当喷子,做事虚无缥缈……原生家庭的前期积累,给予的托举,早已给出了截然不同的起点。
整部作品读完,最关键、深刻的体验是:一、个体的成长有一定规律性,但永远有各自的个性和张力;二、问题或困惑,从来没有答案,只是提供看问题和思考的角度,向前的动力是可贵的;三、能活成如今的自己,并不是自己有多优秀或者多努力,只能说是我足够幸运,要心存感恩。
【摘录】
【写在最后】
晨跑的时候,听64岁的大龄博士候选人——柳红老师分享自己的成长经历,其真诚、生命能量、韧性,如此打动我。从如柳红老师这样的第一代大学生(天之骄子),到如今的我们(本科生多如牛毛),其实,每一代的年轻人的奋斗都夹杂着心酸,而,蓬勃的生命力永远是最可贵的。
二本学生,这个群体,起点不高,默默无闻,但他们折射着中国最为多数的普通年轻人的生存状态,同时,没有人能否认,无数个体的努力,不会悄然改变群体的命运,迸发出丰富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