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租的单人公寓楼下,有一颗泡桐树。
在这建筑群鳞次栉比的大都市,香樟榕树遍地,泡桐就脱颖而出。
就像这个偏远的公寓,非常清净。
不过对于一个依靠公交地铁上班的白领来说,性价比实在不高。
迟迟不搬走的原因,大概是贪恋暮春时落了一地的紫色泡桐花,和充盈在空气里馥郁的香气吧。
如果再混合扑鼻的青草香,那便是记忆里的味道了。
这个季节,兔子街83号路上的泡桐树又开花了吧。
泡桐开了一年又一年,像极了在等某个人;
花落了一年又一年,却是没等到。
那个和我一同走过83号的人,她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和她的关系,用李白《长干行》里的一句概括起来最为合适不过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就像诗句里写的那样,我们从小相识。
孩提时期,待到八月蝴蝶来,双飞兔子街83号的路上,总是响起孩童清亮的嬉笑声。
求学年纪,纷纷扬扬落下泡桐花的路上,一高一低两个身影背着大大的书包,踏着细碎的晨光向前走去。
原本是再普通不过的青梅竹马的故事,在孩子们初二那年发生了转折,她举家搬迁到了外省。
临走前,她给我打了个电话。
记得那天与平常无异,甚至算的上风和日丽。
我拿起话筒看着窗外开得正盛的紫色泡桐花,很默契的,我们都没有开口说话。
打电话像是为了听电话里偶尔传出的滋啦声。
大抵是年少,那时候并不觉得有多少难过,只是觉得以后不能一起看泡桐树开花了。
后来她用一种轻快的语气开口:
“我要走啦。真是的,都说不想在花开的时候走,我真的好舍不得。”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不开口,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喜欢你啊,你这个呆子,你喜欢我吗?”她像是卸下了伪装,话音里带着哭腔,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好远好远。
我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记忆里的她很少哭,还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那时的我不懂少女心,更不识情为何物,一直以为那是纯洁的友谊。
现在觉得自己真蠢,可是真的晚了。
最近特别喜欢一个词“serendipity”,原意为巧事,我更倾向将其译为偶尔遇见的好事。
她走了,我渐渐习惯没有她的日子,却总能在不经意间想起她。
她怕热,外省的夏天温度会不会凉快些,西瓜应该也和小镇的一样甜吧?
秋天来啦,她放置叶脉书签的手账本该添新成员了吧?
冬天还是喜欢恶作剧地把冰凉的手伸向别人的脖颈吗?虽然印象里她只对我这样做过。
她住的地方,春天也会有一树一树的泡桐花吗?
她喜欢的水性笔牌子很小众,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卖。
她走后学校广播站换了站长,普通话字正腔圆,可我总觉得声音不及她的好听。
听说,她在新学校里交到了很多好朋友,也是,她是这样的明媚,交朋友应该不是难事。
再听说,她和别人交往了,也是,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吧。
都说一辈子很长,以后的时光足够让我重新喜欢一个人了。
也应该足够让我忘记你,可是,
少女明媚似阳光,叫我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