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8-14

学苏轼,把日子活成万里江山


杭州盛夏,德寿宫的檐角托着一方蔚蓝的天空。大厅里回荡着雄浑有力的朗诵的声音“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玻璃展柜里,一纸《赤壁赋》的拓片被灯光烘得微暖,像一块被岁月捂热的石头。我隔着人潮与它对望,忽听见八百年前江声浩荡——那是苏轼在黄州赤壁,把惊涛拍岸写成了心跳。

原来,真正的远方并不在地图的尽头,而在一句“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里。 


苏轼的一生,是不断失去又不断重生的过程。

乌台诗案,他从汴京的琼楼玉宇跌到黄州的雨井烟垣,俸禄断绝、旧友避之;惠州瘴疠,他自嘲“日啖荔枝三百颗”,把苦夏嚼成甜汁;儋州天涯,他煮苍耳、酿天门冬酒,在更远的波涛里种出中原没有的春天。

可每一次跌落,他都顺手把深渊改建成庭院。

黄州赤壁,他借江月为灯、以怪石为席,与天地对饮;惠州西湖,他让淤泥化作长堤,柳色至今替他送别行人;儋州草庐,他教书、著书,把蛮荒之地点亮成一座小小的文化灯塔。

命运没收了他的“高处”,他便把“低处”活成了辽阔。 


二十一世纪的我们,拥有高铁与飞机,却常常被困在三室一厅的焦虑里;拥有指尖即达的外卖,却让味蕾在忙碌中麻木;拥有比苏轼多得多的选择,却常常把“明天再说”当成口头禅。

我们比任何时候都富足,也比任何时候都容易枯萎。

于是,我学会在地铁轰鸣的间隙,默念“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把拥挤的车厢想成一叶扁舟;在加班后的深夜,煮一碗简单的面,撒一把葱花,看绿意在白瓷碗里复活,仿佛苏轼在儋州煮的那锅热汤;在失业的夏天,独自骑车去郊外,让稻浪与蝉声替自己把“失败”二字吹散。 


学苏轼,先学他“向内求”的功夫。

不是躲进小楼成一统,而是把风雨关在门外之前,先在心里点燃一盏灯。那盏灯可以是半阕词、一泡茶、一段与朋友的闲话,也可以是一次大汗淋漓的奔跑。只要它能把“我怕”烧成“谁怕”,便足以照亮方寸之间的江山。

再学他“把日子过成诗”的本事。

诗不必在远方,它可以在早高峰的地铁窗口——看一瓣樱花贴着玻璃飞驰;在菜市场的黄昏——听西红柿与土豆的碰撞声像珠落玉盘;在母亲发来的语音里——她把乡下的月光说成“今晚的灯很白”。

苏轼的伟大,正在于他把最烂的牌打出最壮阔的局,把最苦的茶回甘成最醇的酒。 


夜里十点,我关掉电脑,窗外霓虹像碎银子撒了一地。忽然想起苏轼在黄州写下的那句:“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原来,我们缺的从来不是赤壁与春江,而是一颗肯做主的心。

愿我们都能像他一样,在风雨里撑开一蓑烟波,在烟火里酿出一盏月色;把每一次低谷都坐落成新的高峰,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活成万里江山。 

于是,我轻轻推开窗,让风进来——

谁怕?

此刻,我与苏轼同坐一条船,而江山在前,灯火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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