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杜牧
清明将至,天气也像预料之中那样湿润起来,预报说有雨,太阳还是懒洋洋地爬了上来,半睁着眼,看着这人世间。家乡的清明没有喝酒的习俗,祭祖却是不可少的。清明之前一两天要给先人的坟添土、换顶。这个充满了仪式感的节日,寄托着人们满满的哀思。
农历二月十八,清明节的前两天,是好日子,黄历上也是这么讲的——宜祭祖。祭祖讲究趁早,老人们一直这样教导的,大概也是先人们的期望吧。希望早一点看到自己的子孙们来叩拜,早上也是最灵验的时刻。天不亮,就带上铁锹、搞头,还有祭祀的纸钱。纸钱是事先在家里“印”好的,用的是“纸刀”,一个刻有圆形方孔硬币形状的木刻的印章,笔着纸钱一棒棒地印下去,把铜钱印在烧纸上,便成了先人使用的纸钱。近些年,有些不孝的子孙图省事直接用百元大钞往烧纸上按印,这样的做法少不了挨老人的骂,因为现代的钱币在阴间是不流通的。20年前,每个村的坟地都是在自己村子的后面,设有专用的坟场。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城市兼并了村庄,坟地也迫不得已地几经迁徙,离城市越来越远,离后人们也越来越远。记得早年间迁坟,全村出动的景象甚是壮观,烧香的、烧纸的、放鞭炮的、拎着骨灰盒的、甚至还有拿着先人的白骨的(再早之前没有实现全面火化),后人带着先人辗转于城市乡野之间,路上哪家的骨灰有散落的、骨灰盒子有破损的都不在话下。
添土,是给先人的坟上添上新土,换上一个新的坟顶。土和坟顶都是从坟地旁的土地上铲取的。细心的后人们,先是要清除坟周围的杂草,然后用铁锹翻开土地,铲取新鲜的泥土一铲一铲的洒在坟上,整个坟就焕然一新了,最重要的事换上一个新的坟顶,这是一个技术活,需要铲取一块圆形的土块,上面最好还长有待抽新的草,土的粘度要好,不至于在运送过程中散掉。坟顶很沉,足够一个人搬动,有人带着自制的工具,好几个人抬着运过去,显得颇为隆重。隆重是应该的,此时的一举一动祖先们都看在眼里,后生们丝毫不敢马虎。整个过程下来,先人的坟都穿上了新衣,后人子孙们都很有成就感,里面的人应该也很欣慰吧。
最后,给先人们烧纸送钱,原本这是清明节该做的事情。城市发展了,效率也提高了,聪明的后人也是去繁就简,一气呵成了。再先人坟前点上纸钱,邻居的坟也都分上一些。先人的邻居都是一家,一个老祖先。活着的时候没住在一起,去了那边倒是团聚了,后人也如此安排也是一种美好的期望——落叶圆满。坟堆是圆的,坟顶是圆的,我们生活的圈子本身也是一个大大的圆。
一块小小的地方,现在住着我最亲近的人,还有许许多多熟悉在记忆里的人。我客气地和来祭拜他们的后人打着招呼,都是面熟的人,能认出一些人是因为我记得他们年轻时的样子,很多人也都是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才遇见一面。都住在一个城市,却过着天各一方的生活,不再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农村,也不再是出门大娘路上婶子的农村。
我最熟悉的人,一些在那边,一些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