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公河。
昨夜见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版纳。今日,也见了喧嚣之后,狼藉未褪尽的版纳。私心是喜爱白日的,寡人,安宁,百木参天,花草丛生。
我不知那位名叫吴均的人,究竟在何处写了《与朱元思书》,怎样的温度,怎样的晴空。我却在那些树木小径间,想起了他写的: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
文字这东西啊,懂是懂,要读到时心意契合,微笑着点头称是,确是极妙的体验。素日想不起的句子,实则一直在那里,等待着某日如约而至,澎湃着的温柔。
曾经读玄机的“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如若你坐在我身边,见了日光下的湄公河,流波不息,春水碧于天,也会懂玄机在说什么。
在岸边坐很久,寂闃无人,飞鸟自来去。平生不慕琳琅,不喜喧嚷,只爱些流水飞鸟,花木白云,月色露水。湄公河的波澜,不壮阔,不动远空,却一叠一叠,深碧浅碧。坐在那儿听水声,看水中的石块,水显得越发浅,心也就越发透亮。
沿着湄公河走回。细细的哗哗的水声,人迹鲜少,只有工人,不慌不忙的,偶停下手中作业,一会儿看水,一会儿聊天。一切都这样慢,好似时间是一张素白的纸,勾皴点染,不疾不徐。
日光渐渐热起来。我出来得仓促,衣服厚得很,在三十几度的阳光下,与白裙短袖的女子一一擦肩而过。
人群渐渐多起来,日中出来觅食的人。我想饮啖的已入喉,遂不多留。正好,谢花殷勤,于诸风烟芳华中,送我一程水痕弥漫的路。
王绩写:“但令千日醉,何惜两三春?”我读时不以为然,直到如今,犹然。分明是:但得两三春,何惜千日醉?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何其美。
归途中想着,平生难求之事,不过是将三百田园诗,度成日常。
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