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后的一天夜里,北风依旧如强盗般那样,蹂躏着他所到之处。只是我的姥,她已经消消地走了,永远地逃避了强盗的魔爪,结束了蹂躏的时日,获得了属于她的新生活。
冬天的天空,早早地黑下来,也是村民农闲的时候。村民吃过晚饭后,早早地睡去,我家不例外。只是这天,爷爷去村里朋友那玩去了,回来很晚。
奶奶做好晚饭,给姥盛碗稀饭,拿了个馒头,送去让她吃。
随后,奶奶转身去叫爷爷回来吃饭。到那个朋友那,奶奶笑呵呵地进去。看到奶奶进来,爷爷大声说。
“你赶紧回去吧,让我妈,娃子们都吃吧,我吃完饭就回!”
奶奶只好一个人先回来。我们娘俩还有老爹三个人,都守着家规,等着劳力回来再吃。
奶奶回来后,守家规的我们几个,才吃上晚饭。
晚饭过后,我安稳地睡在妈妈肚子里,老爹躺在妈妈旁边,熄灯睡觉了;看爷爷没有回来,奶奶睡不下,坐在被窝等,等有一个多小时,还是不见人影,奶奶准备起床再亲自去叫爷爷回来。
当奶奶刚踏出我家的堂屋门,在寂静的冬夜里,就听到姥的门“吱”的一声,划破寂静的夜,与此同时,听到爷爷晕乎乎地喊。
“妈,你有木有睡呢?”
奶奶知道爷爷的孝顺,每天晚上总去看看我姥,再去睡觉,不管春夏秋冬,农忙还是农闲。但奶奶怕爷爷晕喊影响乡邻们休息,也打扰了我姥,所以奶奶麻利地往爷爷跟走去。
听不到回音。爷爷一边喊一边往姥床边靠。
“妈啊,你睡着了?今晚那风还是乱叫,准备给你拢个火暖和下。”
还是没有听到姥的回话,身子也不动一下。
“不好了,不好了……”爷爷大声嚷嚷着。此时虽然喝醉了,但还是有点清醒,发现姥可能不在了。
奶奶听到声音时,已经到爷爷身边。刚开始还以为爷爷喝醉胡说呢,当奶奶到跟,看着姥一脸安详地睡着。奶奶也喊了声。
“妈啊,你睡着了?咋不吭声?”
依旧没有回音。奶奶用手指在姥鼻子下试试,发现没有了呼吸;用手摸了下姥的身子,发现身子骨还有余温,应该刚走。于是紧张地走出去,准备后事。
爷爷哭喊着,踉跄着步伐离开,去邻村,把姥的娘家亲人叫过来。
奶奶也召集一大家人,宣布这个事。
随后,在一大家人共同努力下,三天后,姥在众亲人与乡邻的目送下,入土为安,进入她的新世界;她身外的世界,那如同强盗般该死的风,如同欣赏自己的战果般,暂时停下蹂躏的节奏。
她在人间的亲人,悲伤地为她举行祭奠活动,然而没有过“五七”,我在妈妈肚子里开始不老实,不断地闹腾,准备探测红尘路口的方位。使得妈妈疼痛难忍,坐着,躺着都不舒服。
具体有多疼,早已物是人非,我也不是女孩,这辈子也体会不到妈妈当初的那种疼痛感。
此时,已经进入冬月中下旬,一月前停下的那场北风,再次呼啸而来。
北风刮了一天一夜,终于停下脚步。也许是老天爷发了慈悲心肠,在第二天清早,天空纷纷扬扬地抛下鹅毛一样的雪花,滋润着被寒冷北风蹂躏的万物。
天空中的雪越下越大,道路上,屋顶,麦田里,坟墓上,河岸旁,树枝上,女人的头发上,男人的胡须上等,凡是雪花所到之处,皆染上了一层白色。
站在家乡的田野上,一瞬间会发现,除了坟墓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绿色松树外,其他地方都是白色。也许会误认为,是老天爷的妻子为了帮助夫君的慈悲心肠真正落实,而专门为苍茫大地绣的一床棉被,一床绿白相间的棉被,让万物得到真正的滋润,好好的冬眠。
村子里信基督耶稣的信徒们,包括我的奶奶,也如同为了感谢上帝的这场恩赐似的,不约而同的在这天下午,顶着雪花,穿着胶鞋,踏在那厚厚的雪地上,去村子小教堂里聚会,参加圣诞节。
等聚会结束,奶奶回到家,听到因为我的好奇,好奇红尘里的花花世界,在妈妈肚子里,疯狂的扭动身子,让妈妈难受叫喊的声音,也许还流下那一串串我看不到的泪水。
听到声音,奶奶立马安慰道。
是不是快生了?我马上去村北头,叫你婶过来看看。等会生下来,就好了,她经常接生,有经验,放心啊。
所谓称接生婆为婶,是按家乡村子里辈分排的,我应当称呼她为奶奶。
接生婆是个三十多岁,特别随和,中等身材的中年妇女,嫁到我们村十多年了。经常为村子东西南北的孕肚接生,总是任劳任怨,只要在家,随喊随到,不管春夏秋冬,积累了很多经验和好的名声。
奶奶迎着雪花出发,地上厚厚的雪,在奶奶的胶鞋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如同提前为我这条将进入红尘的小生命歌奏;也如同为了治愈刚刚失去亲人的悲伤之心,而专门谱写的乐章;也如同为跟死神做斗争的苦难妈妈,专门演奏的激昂曲子。
此时此刻,奶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只想赶紧去,恨不得飞到村北头,让那个接生婆过来,好让我的妈妈早日脱离苦海,我也早点踏入红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妈妈的肚子,不稳定地疼痛着,天空也渐渐暗下来,爷爷跟老爹两个大男人也回来了。
爷爷倒弄他那不离手的烟袋锅,开始抽起烟;老爹听到我妈的叫喊,麻利地跑到妈妈身边,问候妈妈。
“阿琴,咋回事?疼那么厉害??我给你揉揉吧?”
妈妈疼的不回话,大声地嚷嚷道。
“疼啊……疼……,做女人好受罪啊……”
妈妈没吭声,老爹束手无策,不敢揉,怕有闪失,无奈离开,坐在门口闷头抽烟。
很快,接生婆被奶奶领了进来,她让所有人回避。进去看我妈的情况,略有同情地对妈妈说。
“忍一会吧,每个女人都要受这个罪的。我看看啥情况,说不定等会一生下来,就好受点了。”
妈妈顿时安静下来,让那接生婆检查。
“你这个还需要等几个钟头,再坚持会吧!”接生婆看完,对妈妈说道。
看到接生婆出来,奶奶上前问道。
“咋样啊?弟妹!”
“嫂子,她才开一指,还需要等几个钟头,我先回去,等会有啥情况再去叫我。不过应该就是这一两天!”接生婆对奶奶客气地说道。
奶奶一边往门外送接生婆,她们一边唠着,告诉奶奶,要教妈妈如何去用力,省力等一些生育技巧。
走出去五六米,接生婆让奶奶赶紧回来,不用送了。一番客套后,奶奶回来,开始具体教我的妈妈生育技巧,妈妈学会后,暂时歇了会。
最后,在第二天凌晨过后,在接生婆的再次帮助下,我终于找到踏入红尘的路口,来到人世,妈妈也疼的沉沉地睡下。
接生婆轻轻拍打着我的小屁股,“哇……哇……”的哭声,划破红尘。
“弟妹,快看看,是小伙还是丫头?”奶奶急切地问道。
“恭喜嫂子啊,又添一个孙子啊!”接生婆一边看着我的大腿根,一边跟奶奶道喜。
“老唐啊,给弟妹封红包吧!”奶奶一边给我洗澡,一边对门外的爷爷说。
接生婆说不要,准备离去。爷爷迅速递给她两个红包,她只象征性地收了一个。
接生婆一边跟爷爷客套着,一边离去。
就这样,在悲喜交加的寒冬,我踏入红尘,开始了一段段红尘情缘……
有哪些出现在我的红尘里,又有怎样的情缘?
请看下回分解!!
2018.10.7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