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纯嫔承恩后,灵帝不再一味转顾朝政而疏远嫔妃。每月除了初一、十五必与皇后相聚外,其他各宫也基本雨露均沾。尤其是新入宫的秀女,开始陆续承宠,而谭小仪也如愿继纯嫔之后成为第二侍寝的小主。只是,自纯嫔之后,不再有秀女抬升位分或赐予封号。
谭洛心并不高兴这种均分的恩宠,但在宫里,还有另一个女人比她更痛苦。那就是太后。
在侍寝的小主中,从未听说有阮嫔的名字。
我疑惑莫非皇上是因为太后疏远阮嫔?我虽不希望阮嫔能得圣宠,但也不想看到她被冷落。因为不管哪样,我都会被找上麻烦。
“参见太后娘娘——”我落索地跪在太后面前,磕头垂首。被太后召见,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
“你可知道哀家今日叫你来,可谓何事?”太后用茶盖拨着茶沫,眉眼不抬地问。
“奴婢愚昧——”我俯首回答。
“不——你不蠢。”她冷冷一笑,将茶盅重重搁在红木几案上,“如果你真的不知道哀家为何事找你,此刻恐怕早惊得瑟瑟发抖——但看你现在如此气定神闲,只怕心里早有几分明白——”她缓缓站起身,慢慢绕着我走了几步。“说不定,连应对哀家的说辞也想好了。”
我只低头,紧紧盯着那双江绸做的金丝银绣缎花鞋不敢多言,只能叩首说着:“奴婢不敢擅自揣测懿旨。”
“好——既然你不愿意挑这个话头,那就由我来起”太后冷哼一声道,“听说,你最近和谭小仪走得很近?不光是走得近,你还帮谭小仪施计接近皇上,助她承欢——可有此事?”
“太后是菩萨在世,底下的牛鬼蛇神耍什么小伎俩,如何能逃过菩萨的法眼——奴婢是助了谭小仪——此事,奴婢也不敢隐瞒太后。”
“你可知道——如今这宫里没有承宠的秀女,还有谁?”她似乎满意我的坦诚,突然话锋一转。
“奴婢知道——这届秀女尚有几位秀女不曾承宠。但这里面位分最高的是阮嫔。”
“你既知道——就该明白,助谭小仪就是跟哀家作对——你难道不怕死吗?”她语调不高,但身边的翠竹嬷嬷早就蓄势待发,只等太后一个眼神,一个指示就将我束手就擒。
“奴婢不敢妄测圣意,阮嫔娘娘滋德合嘉,淑容端贤,理当与皇上佳偶天成,同携连理。”我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给自己壮了壮胆继续说着,“只是,不知太后知不知道鳗王的养成法子。”
“鳗王的养成法子?”她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倒说说看。”
“奴婢曾听宫里的老厨子说,南周太祖生前最爱吃一道菜叫游龙戏水,此菜用鳗鱼做最为合适,且必须用活鱼做才最为鲜美。”我抬头,大胆地直视太后,“太后可知,如何做才能做出最为上乘的游龙戏水?”
她怔怔地看着我,又回头望着翠竹嬷嬷。翠竹嬷嬷含笑摇头,但看着我的眼神却带着几分敬佩。
我继续道:“最上乘的游龙戏水需用鳗王制作而成。但是,鳗王并不是天生就有,而是厨子们调教而成。这法子,就是将几十尾鲶鱼与鳗鱼养在一处。这两种鱼天性好斗,习惯互咬。只需养上一阵子,直到鳗鱼将鲶鱼斗败,那鳗就是鳗王。听老厨子们说,鳗王的肉格外有嚼劲,肉质弹滑且味道鲜美——这味道只怕只有天上的龙肉才能匹敌。”
“你跟我絮絮叨叨说这一道菜的做法干什么?”太后眯缝着眼狐疑地看着我。
“太后,奴婢以为,这宫里的小主无论资质和身份都有高低之分,就好似这鲶鳗有别,却又相互好斗。奴婢相信,在这宫斗之中必有一人,可凭才情、姿色成为鳗王。”
太后冷然:“就算她是万中无一的鳗王,哀家就能容得了她?”
“太后正是这话——若在一番争斗后,真有这样出色的小主,只怕第一个不容她的就是淑贵妃——而皇后,也不愿意培植一个淑贵妃第二。”
“你的意思是——”
“树大招风——出众的小主唯一的依靠就只有皇宠。但是,若成了各宫的眼中钉,各宫娘娘的身份又与前朝错综纠结。只怕这圣宠也未必长久。依奴婢愚见——此刻,实在不易急急地将阮嫔娘娘推出去,成为这样招摇的人儿。”
太后侧目凝视,又垂目沉思良久——她心中自然清楚,阮嫔就算有自己的扶持——但也经不住后。宫最具影响力,皇后、淑贵妃的暗算。更何况,暗里的还有其他各宫的小谋算,阮沁彤岂能在未成大业之前成为炮灰?
“太后——奴婢在阮嫔入宫之前曾觉着,她心性清寡——只怕未必屑于与其他小主心斗——”
“够了——”她扬手一挥,翠玉镯子与鎏金手环相互碰撞,发出好听的叮当声。“哀家先不管你这是推脱之词,还是肺腑之言,你这些话,哀家暂且先记着。你下去吧。”
“是——”我叩首拜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