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童 南陌皓记  /文

1

我叫冉小乔。是个卖菜的。

那日骄阳似火，我挑着菜沿街叫卖。不远处，一个屠夫在剁着猪头肉，他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砍刀，一刀下去，猪头就裂成两半，淡红色的血水从案板上流下来，一条小狗过来啪嗒啪嗒地舔掉。

他似乎也看见了我，放下手里的屠刀，沾满腥臭的手在圆滚滚的肚皮上蹭了蹭，喂！卖菜的，还有大葱么？

我吓得双腿发抖，他的眉毛倒竖，凶神恶煞，太阳烤焦了大地，他光着脚就朝我走来，灰尘在他的身边都飞起来。

我在菜筐里翻出最后几根大葱，双手奉上：大爷，您的葱。

他一把抓了过去，哈哈大笑，姑娘，看你骨骼精奇，一定会写诗吧。我大喜，果真好眼力！他一边嚼着大葱一边说：别看我是个杀猪的，其实我是个写诗的。说完便得意地笑了笑。

我问道：你的诗在哪里？

他指向前方的一间茅草房，我欣喜若狂地跑过去，屋里发出恶臭，我想，大文人一般都不拘小节。

我在充满恶臭的茅草里面翻了好久也没翻到他的大作，临走时终于找到一个泛黄的小本子，打开一看，只翻出两撮猪毛。

靠！骗我！

冲出去找他算账！

我出门一看，屠夫早就不见了，连着他的猪头肉消失在骄阳底下。

我找到我的菜筐，靠，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包括昨天剩下的两个蔫萝卜。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把那两撮猪毛扔得远远的。

呜呜呜呜……骗子！

大骗子！

2

我叫恶小七，是个杀猪的。

手起刀落，血流成河，纵横菜市场几十年，我杀过的猪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上见过流氓闹事儿的大场面，下平过鸡毛蒜皮的小打闹，市井街头，走街串巷，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江湖上，屠夫小七儿那也是有一定面子和名号的。

烈日当头，我提着一把刚磨好的菜刀开始做工，白花花明晃晃的屠刀游走于鲜红的肉骨之间，发出阵阵撕裂般悦耳的咔咔声，旁边的菜农一脸的惊恐，她来这里有些时日了，骨瘦嶙峋，双眼无神，有些二，貌似读过几年的私塾，总是手捧诗经，脚踏木板，一斤白菜三个铜板，少给了两个都不曾察觉。

我注意她很久了，菜市场上敢不交保护费就在这里摆摊的，她是第一个。

她第一次来摆摊的时候我是想提醒来着，可走过去刚要开口，她却吓得痛哭流涕，失魂落魄。

“大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屠刀不离手，十几年来也习惯了..........

我转过身来，不让她看见我凶神恶煞的脸上忍不住跳动着不和谐的笑。

“呦，还是个女儿身........”

她看到我了，透过案板上刚砍两半的猪头脸中间，诚惶诚恐的样子。

我放下了屠刀，手在衣服两侧使劲划拉了几下，蹭掉了脏兮兮的油渍和血迹。绅士的挺着常年喝酒长出来的大肚子。

“喂！卖菜的，还有大葱吗？”

她一个骨碌翻腾了过来，和案板底下正在舔血迹的小狗如出一辙。

“大爷，您的葱。”

我笑了，纵横江湖数十载，还没有谁曾以大爷对我相称呼，我骄傲的仰着脸，大口大口吃着自己的贡品，远处菜市场门口，几位衣着鲜亮手持刀刃的汉子杀气腾腾，四目相对之时，我的眉头有些上紧，比第一次杀猪时的心情还要沉重好几倍。不成文的规定打这个菜市场出现时候就已立下，不交保护费摆摊者，不抓则罢，倘若抓到还交不起罚款的，必将活活打死。

“姑娘，看你骨骼惊奇，一定会写诗吧！别看我是个杀猪的，其实我也是个写诗的！”

姑娘果然双眼放光。

“你的诗在哪里？”姑娘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兴奋着，她的钱罐里零星几个铜板愉快的荡漾着，虽然不够买半块猪头肉。

我一时慌张，随手指了指前方的一间茅草房，姑娘欣喜若狂的冲了进去，丝毫不在意茅草房的阵阵恶臭气息。收保护费的大爷们注意到了这里的摊位，不可避免的提刀而来。

“我又盘了个摊位，没来得及打招呼。”

领头的抽出了刀........

“我可是恶小七，纵横菜市场几十年，杀过的猪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上见过流氓闹事儿的大场面，下平过鸡毛蒜皮的小打闹，江湖上，屠夫小七儿那也是有一定面子和名号的！”

身后的小弟们抽出了刀.........

“我真的没钱啊，要不摊子你都收走，缓我几天？”

后面刚赶来的兄弟们还不知道什么情况，见此情此景，抽出了刀........

是啊，屠夫小七儿，也就是我，确实也是有一定面子和名号的，就是从来没有人害怕过我，更没有人叫过我一声大爷，给过我哪怕一根葱。

我吹牛皮的功夫还是那么的了得。

“傻姑娘，我哪会写什么诗？别出来，在他们走掉之前。”

我偷了你的菜，你会哭吧。

没关系，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我用猪头肉还给你。

再见了，小菜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