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爷俩到河边玩着等我。再一回首,父女俩已到紫藤架下。女儿伸了小手去探藤条,小小的身体伸得长长的。
突然就想到老家的紫藤。它原就是我从学校这棵紫藤采的种子。细想起来,快十年了罢?从细弱一茎至粗有拱把,非十年左右光阴难成。
我经月累年不回老家,母亲每每电话告知我它如何如何。隔了千里,它花,我喜;它实,我喜。偶尔回去,看它攀爬蜿蜒,亦喜;看它繁密葳蕤,喜不禁。前年父亲为它专门搭了花架,它恣意地铺满半庭荫凉,风至,簌簌细响。母亲盛夸它花开之时繁茂热闹:花串密密匝匝,如紫色的飞瀑一垂而下。在北国尚寒凉的春气里,花香清甜。紫藤花特有一种流光,熠熠生辉,照眼明媚。若比之以人,属于《红楼梦》里探春那种美:顾盼神飞。
有次妹妹回家,拍的照片上,豆荚累累下垂,棱棱有风骨,萧萧爽爽,如飞刀一丛。心不禁为之动。有邻居亲戚索种,这倒甚契我心。
去年房屋改造,竟伐掉了。深为悼惜。若我在场,必穷尽办法留之。父母种花植树,在我看来总未免功利。往往等树长成了,就毫不可惜地砍了。花坛里原有棵樱桃,成熟的季节,枝叶深碧,满树樱桃正红,非常好看。从朝至夕,鸟雀纷然,埋头饕餮。我们反而吃不到几颗,因此砍了这樱桃树。花坛一时空空落落。花坛前曾有棵葡萄,枝枝叶叶敷满大半的庭院,砍了。还有杏树、桃树……,砍,砍。父母总有让我吃惊且深不以为然的理由。但我又不回,便觉得没有立场说什么。
花草树木的好处,在于它们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又使人精神超拔于日常里的庸常、琐屑和低俗。
谁的生命中不曾有几株花,几棵树?
如果有个院子,我就跟女儿种植几棵清凉又有温度的花木。根深深地扎入大地,叶高高低低地探向青天。春夏有花有荫听雨,秋冬有枝有桠听风。
晴好的时候,浅淡的树影印在窗帘上。午睡醒来,小家伙可以盯着轻轻晃动的树影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