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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派出所的流程,我也摸了个大概。毕竟我也算是“二进宫”了。“二进宫”的“二”字是个修饰词,实际上我进派出所的次数差不多要够一双手了,某次甚至有个民警当面对我说“你在派出所的档案都有桌子那么厚了”。听到这样的形容,我不禁羞愧难当。
事实上,我并非一个把进派出所当做家常便饭的不良青年。在派出所进进出出的这段时间里,我也算是一个上进的创业青年。在我们那个不大的村子里,我因为这两年创办了公司,开上了奔驰而在同龄的小伙伴们中间风骚无限,甚至在那段时间里,有一部分的村中长者把我当成教育后辈的一个正面教材。
我频频进派出所,究其原因,是因为我把派出所当成一个庇护所。甚至于派出所给我的安全感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是超出了家庭的。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亲是个木匠师傅,妈妈是个典型的六七十年代出生的农村妇女,包括我和妹妹,一家四口。妈妈的主职是家庭妇女,在我和妹妹尚未自食其力的少年时代,爸爸家庭的经济支柱。家庭所有的开销都压在父亲的肩上,哪怕是在那个手艺活师傅还算受人尊重的年代,我的家庭也并不富裕,甚至就连中等收入人家也算不上。
我的创业之初,是得不到父辈任何经济上的支助的。仅仅凭借这个人的小聪明在那里摸爬滚打,希望能在社会上得以立足。因为没有任何的资本,我做起了汽车代购的行当。
是的,汽车代购。汽车代购这个行当中,在瑞安这个小城市里,我就是开山鼻祖。在我之前,没有人把帮别人买车做成了职业。甚至可以这么说,是我创造了这个概念。
12年我从长城厂里出来后,我就混迹在汽车销售行业中——顺带说一下,长城厂的全名叫瑞安长城换向器有限公司,我毕业后,父母委托姑父走了后门才进了这个厂子。它在瑞安当地是小有名气的制造加工型企业,我小学、初中直至高中都有同学在这家厂子里上过班。父母也许欣慰于我能终于能有个工作,而不是混迹于社会,成为蛀虫一样的流氓。但我打心底轻贱我自己的工作。我从小接受的观念是做一个文职工作的白领才算是有出息的,而现在的工作跟“高尚”两个字完全不搭边。文雅一点的说法是“无产阶级社会中光荣的工人阶级”,但实际上,这就是一个靠出卖自己劳力换口饭吃的社会底层工作者。
那几年我对身边的朋友、同学都羞于介绍我的工作,每当同学会、聚餐时候,别人问题我的工作的时候,我总是轻描淡写回一句“哦,我在长城是个基层管理人员”,口气表现的煞有介事,但又不屑于张扬的模样。就这样带着自欺欺人的自我催眠来满足自己的虚荣。
我在厂里最不想看到的人是张俊。张俊是我的小学同班同学,他有个双胞胎的弟弟叫张衡。张俊张衡是我在现实生活中唯一接触过的一对双胞胎兄弟,在小学的那会儿,我跟他们兄弟俩相处得不错。进厂了之后我听说张衡早出国务工,国内就剩一个张俊一个人。张俊在厂里担任设计部技术员,而我是一线的机械维修工,我个人的感觉中,张俊的工作比我更有出息,而在上学那会儿,我的学习成绩却比张俊更优秀。这让我尤其难以适应。每每看到张俊,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别扭。所以厂里有什么集体活动的时候,我总是刻意的避开他。这让我们两个小学同学保持了疏远的距离,直至如今,依然相交泛泛。
我就是这么个虚荣心特别强的人。正是我的虚荣心,才会在今后的创业中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