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周日的下午,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洒在炕上,映出母亲疲惫的脸。我站在门口,手里攥着空荡荡的钱包,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妈,我没生活费了。”
母亲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你学习怎么样。”她弯下腰,掀开炕上那张破旧的草席,从下面摸出一只卷着的袜子。袜子的颜色已经褪得发白,上面还有几个破洞。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袜子,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纸币,五块、十块、几毛的都有。她一张一张地数着,手指微微颤抖,最后把所有的钱都递给了我。
“这是一百多块钱,你拿着吧。”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接着,她又从袜子里掏出两枚硬币,塞进我手里:“这两块钱你拿着坐车,别走路了。”
我接过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那些皱巴巴的纸币和生锈的硬币,仿佛还带着母亲手心的温度。我知道,那只袜子里所有的钱都给了我,家里可能已经一分不剩了。我低着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说不出话来。
回到学校后,我拿着那一百多块钱,走在集市上,心里乱得像一团麻。爸妈年纪大了,我不能再这样依赖他们了。可是,我的学习成绩一般,未来的路在哪里?我越想越难过,最后买了一包两块钱的渡江烟,回到宿舍一个人默默地抽着。
同学们陆续回来了,他们聊着周末回家的趣事,笑声在宿舍里回荡。我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心情沉重得像压了一块石头。突然,一个同学说:“你们知道吗?老家开始招兵了,听说当兵能立两个三等功就可以提干。”
“提干”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心中的迷雾。如果我能当兵,好好干,立功提干,不也是对爸妈的一种孝敬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我立刻跑下楼,给邻居打电话,让父亲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沙哑的声音:“爸,给我报名,我要去当兵。”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一句:“你回来一趟吧。”
第二天,我骑着自行车回到家。家里已经坐了好几个长辈,他们围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看到我回来,父亲抬起头,眼神复杂:“小龙,你上学不是好好的吗?为啥不想上学想当兵呢?”
“我就想当兵,没有其他的。”我坚定地说。
父亲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我知道,他心里是希望我继续上学的。在他眼里,农村的孩子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可是,家里的情况已经不允许我再这样下去了。
第二天,父亲带我去镇上报名。体检很顺利,我顺利通过了。等待入伍通知书的日子里,我每天都早早起床,到操场上背书学习。我知道,如果顺利参军,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上学了。我要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拿到入伍通知书的那天,我默默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好好当兵,混出个人样来。”
离家的那天,几个同学推着自行车来送我。路太远,我没让爸妈来。一个同学说:“给你爸妈抱一下吧,毕竟你这一离开要好几年见不到他们。”
我摇摇头,强忍着眼泪:“不用了,走吧。”我头也没回地摆摆手,大声说:“爸妈,你们回去吧,我两年就回来了!”我不敢回头,因为眼泪已经流了下来。我怕他们看见我哭,也怕他们为我担心。
走了很远,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父母还站在十字路口,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瘦小。我知道,他们一定也在流泪。
部队的生活很苦,但我拼尽全力。每一项训练,我都争取做到最好。后来,我留在了部队,转为士官,还考上了大学,入了党。再后来,我荣立了三等功,拿到了很多荣誉。
每次想起那只破旧的袜子,想起母亲数钱时颤抖的手指,我心里就充满了力量。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辜负他们的期望。
草席下的梦想,终于在我手中开出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