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献给我的老屋,我的祖父,祖母,我爱你们!
已经做好了天凉的心理准备,还是被突然转凉的天气打破了思绪。在温柔的阳光里止不住的怀念我的老屋。 老屋是心灵深处的温暖,想老屋,想老屋里生活过的老人们的面孔,想那些渐行渐远的美好,无疑是幸福的。此刻,我在北方的煤城想念老屋,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在异乡,在尴尬的情形里想念老屋绝对是没出息的,我的尴尬是身处异乡的孤独和不稳定的生活状况,我并不是所谓的光耀门楣的成功者,而立之年仍然为着微薄的薪水做着并不喜欢的工作。在短暂的思绪里追寻生命里一些美好的记忆。 思想是最伟大的,也是最奇怪的。往往要用长久甚至一生的记忆去怀念一些过往的短暂的经历,而老屋绝对在生命中占据着一个重要的位置。
我的老屋也是父辈们的老屋,是一种思想的延续和寄托。 老屋并不老,没有小说中的规模宏大,建造年代也不远,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了。老屋是父亲长成人后建造的。据祖母讲老屋是在老业地上建起来的,正是因了“老业”二字,赋予了老屋特殊的光环。老屋只是简单的三间土胚房而已,仅有的右厢房是在我出生后续接上的,与老屋相比已经有了些砖瓦的明显变化却仍是普普通通而已。
老屋在村子的中央,在一家一户的房子中间并不起眼,只是静静地伫立着,看房子里的主人们嬉笑怒骂着,为了生活奔波着。老屋的女主人正是我的祖母,那是一个在三十几岁就瞎了双眼的妇人。屋子的男主人似乎没有多大脾气,他不知何时患上了哮喘病,经年累月的咳嗽,在寒冷的冬天里常常咳得喘不过气来,他是我的祖父。我童年里的祖父总是以佝偻的身躯,穿厚厚的黑色棉袄的形象出现的。两位老人一个因为瞎了双眼脾气特别的坏,又是比较刚强的人儿,她从小就心灵手巧,能织布,能纺线,瞎了双眼以后仍然摸索用三道梭子织布的,这在十里八寸被传为佳话。另一个老人因为有病在身并不能做粗重的活而卑微又倔强地活着。 有关老屋和老屋的记忆就那样一点一滴的在脑海里凝聚。
我觉得我是残酷的,连同这文字本身也是残酷的,我用我笨拙的笔和记忆掠夺了老屋的记忆。老屋的男主人最初并不是居住在老屋的,他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他的生活的贫苦如同他和弟兄的名字一样在乡间里被人戏谑,只因他们的名字叫做凉、冲、豹、虎。兄弟几个成家后分家的局面同样让人啼笑皆非,老大说:我是有东墙没西墙;老二说我是有西墙,没东墙;老三说你们都好坏有面墙,我连墙还没有~ 日子就那么平淡地过往又滚滚向前,真正居主进老屋的年代反而模糊了,也无关紧要。我的童年正是在老屋里度过的,我记忆里的老屋上房里住着两位老人,祖母也不再织布,我最深刻的印象是牵着祖母的手引他去厕所,当然,祖母对从上房到去厕所的路线已经摸索的相当熟悉了。我淘气不在家的时候,祖母就一个人拄着拐杖敲打着墙根和门槛一步一步的挪行着。她的脾气很坏却很疼我,我童年里的歌谣很多就是她唱给我听的,她给我讲:山里娃子真傻呀,都是山上石头滚下山的,憨瓜娃偏说沟里石头能滚上山~还没讲完她就开心的笑,我只是跟着她傻笑。我有时候会很好奇的看祖母的眼睛是上下眼睑粘连在一起的,一只眼睛鼓囊囊的凸出着,另外一只已经塌陷了。我不懂她的疼,她的焦急,她的渴盼,她的无奈和痛心。我只知道她会变戏法似的从卷起的袖口里慢慢地掏出那些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糖果并傻呵呵的咬嚼着;我只知道她的听力特别的好,全村人几乎没有她听声音辨人辨不准的;我只知道她特别的喜欢和人说话,以至于和人拉家常时总是开心放肆的大笑;那时候,我不懂她的喜怒哀乐,只知道祖母是最厉害的,我和小伙伴们在外有有了争执委屈地跟她诉说后,她就让我牵着她的手到人家门口去叫骂,而被骂的人家往往苦笑不得最后不得以连声道歉收场。
老屋里住着祖母,我就是骄傲的。童年的记忆里,堂屋门前有棵椿树,黑浚浚的树干托起一大片的荫凉在夏日的院子里。祖母喜欢在傍晚摇起蒲扇一边纳凉一边给我讲久远的故事,我是多么的无知和快乐,我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是祖母开心和满怀希望的寄托,现在想来。那些老屋里的久远的记忆是一个老妇人多么丰富又平凡的生活。
祖母最终还是在老屋里过世的,她拒绝住进父亲新盖的砖瓦房,态度强硬的没人敢劝。她的理由只有一个:我住惯了老屋,这是老业地!实际的情况是我和姐姐们已经长大了,家里挤着四个孩子总是要考虑分开住的,然而祖母的坚持下还是另起了炉灶,那个脾气不大的老人,我的祖父是她最忠实的保姆。很多年以后,我在想起祖母和祖父时的影像就是祖父不离不弃的陪伴着祖母离世时的慌乱、惋惜、和一脸的平静。祖母在离世前两个月完全处于一种癫狂状态,她还分得清家人的声音,却只是提出一些荒诞的要求,几乎是每天晚上都要不间断的喊家中每一个人的名字,不是说要出去走走就是要去厕所,而事实上她已经大小便失禁了很久。她会整日整夜的不睡觉,用双手扯开盖好的棉被,再一把一把的撕碎,问她什么已经是答非所问了。这期间我已经读了中学,在一个雨后的周末,祖母平静地去了。她的去世让很少动情的父亲悲恸万分,那个我心中坚强的形象,那个曾经少年外出学泥瓦匠,吃了多少苦过了不惑之年的汉子哭的让他的子女也忍不住一起流泪而乱作一团~ 送走了家中的一位老人,老屋就和另外一个人一样孤零零的,这时节祖父已经不在老屋居住。期间,老屋加了一个简易的楼门,不管怎样,一把锁锁住了老屋,老屋的记忆却始终不会褪色。
老屋慢慢的淡出了视线,却时常记起老屋里的点点滴滴。那些冬天的雪在冬日的阳光里融化顺着瓦房檐滴下去在不经意的寒冷和时间里变成了棒冰;那些秋风吹落的椿树条还一把一把的被搁置在童年的记忆里;那些院子角落里豆科植物在深秋依然开出紫色的花朵,耀眼了多少温暖;那些曾被祖父侍弄长大的大白鹅还嘎嘎地在晨起的冬夏里叫着~老屋终于不甘孤独地破败了,墙体裂开了长长的口子,土胚在雨水里露出最后一丝残破的坚守,老屋终于完成了一个从建造到消亡的并不辉煌却丰富多彩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