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但愿你旅途漫长,但愿你旅途漫长。
但愿你一路好景,以及我不曾下车开往远方的模样,原谅我不能比肩齐航。
但愿你拥有一个诗意的烟雨小镇和现实的阳光城邦,清风,暖烛,双人床。
也许下一程,你于长河饮马,我平常储水,我们可以相逢一笑,共箸恩仇。
那么,江一凡,这世界人来人往,谁说我们不会江湖再相会呢?先行告辞。
以上是我把李秋水放在宁城高速路口前她对我说过的话。
近段时间我给无数哥们,铁的,绣的,弯的,直的说起前段时间出门返回S城途中遇到的那么一个难得的女人,我说的难得,就是我很难得到的女人。
她不抽烟来标榜自己的标新立异,也没有落寞的眼神来让人噫恻她有几本故事,她就那样笃定的站在你面前一瞬间,你就想被雷劈了一样,觉得她与众不同,天大的不同。她身上除了一串菩提连耳洞都没有,她说她自己说得好听叫自立,中性词汇是自私,贬义就是自以为是。
啧啧,看看人家的领悟力,自我彻底彻头彻尾的批判,哪是我等凡人能参悟的了。
故事的最后我都很无力的缀上一句,她不爱我。
哥们在那边很气馁,那就不是艳遇咯,也没滚床单,那还说个球呀。我吼到,我说的是个人,女人。
哥们同我一齐怏怏挂了电话,天已经黑得所有的居民都按下了灯的开关,而那些灯有白色,蓝色,绿色,紫色,红色,各种像绝望又似希望的颜色。
十一月天气,天街如水,越夜越醒,好似天命如途。
我再也倒不回去了么?倒不回去的话我该在这苍茫人世里怎么再见你呢?贴着寻人的帖子,可惜我没有你相片,举着你名字的牌子,可惜我没有你的地址。
李秋水下车五分钟后我便后悔了,我从桃花大道立马调头上高速。又在另一个出口来回一个小时前有她作陪的高速,到放她下去的宁城南出口时,她已经不在那里。
宋亦然给我打了电话来,哎,一凡,你没事吧,江湖上到处传说你在318遇到妖精了,此事为真?
我说,嗯呐,被妖精俘获了心,把她放错地方了。当时立马掉头去找她,区区五分钟就不知被哪个混蛋给拣走了。
宋亦然说,你想把她找到你就去呀,别说一堆没用的,怂。
我牙齿疼,不跟他计较,转念问他:你祭祀遇到的唐诗远怎么没听你说起了?
宋亦然说,后来约过几次会面,最近不知道那姑娘去哪里了,挺想她的,我预计自己也掉爱情那坑了,这不,同病相怜,来找你问探一下情况,彼此抱个团,取个暖,你看看世上哪还有你我这般痴情的人。
我听他后半段,简直想去他背后拍板砖,我说:你说话这么酸,敢情上辈子是卖醋的吧?宋亦然说:啥,卖处,你开什么玩笑呢,大中午的说什么黄段子?直接说,卖姑娘的不就得了。
我听完,简直不愿再聊下去,随后约了他下午去定面庄的装修风格,晚上去喝酒。
至于唐诗远,听宋亦然说起过那姑娘很天真,缺心眼,太浪漫,有点文艺过头的傻。这年头,谁傻谁天真还不一定呢,这哥们不会着道了吧。
(二)
【流浪的艺术】里说,有一次其作者经过某个荒无人烟的美国公路,有一青年伸手搭便车,因为是野外作者比较害怕就一路油门轰底,却又在大概十多分钟后反应出来那青年不是坏人开回那青年出现的地方。可惜那青年已经不在了,在他待过的沙地上用枯树枝写着一句话:
海水洗岸浪花飞,野荒伫久亦是家。
宋亦然听完,用半瓶雪花敲我头,你不是从不看这类文艺书的么?
我哪里看过怎么深沉的东西,这是李秋水上我车半个小时后聊到的,我说。
李秋水,李秋水,还是李秋水。你怕去的不是318国道,是兰若寺遇到小倩了吧。
我一拳直接打在宋亦然胸口,老兄,我车上有我妈在五台山求的平安符。
宋亦然说,那就糟糕了,肯定是千年老妖,这符咒都压制不了。不过你确定那姑娘真叫李秋水,而不是王二丫,张小芳什么的,现在的姑娘行走江湖都用艺名的?
我把雪花一口喝光,把瓶子一扔,人家是正经姑娘,不许你这么诋毁人家。上次那模特纯属意外,什么王二丫,你还宋二娃呢。
上次跟一帮兄弟去兰桂坊,对,也有宋亦然,拼桌遇到一模特,那身材好,真好,因为只能看见身材,才说身材。问姑娘芳名,答曰,王若斯。结果晚上跟其中一哥们开房,身份证上赫然出现王二丫,再看证件上的照片,我的天,哪家医院化腐朽为神奇,简直巧夺天工,神笔马良再世呀,哎呀妈呀,我的肉当晚都掉了九斤。笑掉三斤,吓掉三斤,醉了三斤,笑醉了。
后来众人微信群里问哥们,当晚酒店怎么样,他说得了,那香水熏得我一晚上都睡不着,半夜起来念佛经。女人长得美是一种过错,让人犯罪。女人长得丑也是一种过错,连犯错得机会都不给。长得美又不自信的女人最可恶,一张嘴,吻上的全是香奈儿或是迪奥的味道,偶尔来份六神味的也行呀。
我说,那姑娘整过你丫不知道啊?
他急忙发来,难怪不让我摸。众哥们喧哗一阵就各自安排余下节目去了。
江胖子。
我左右开挂瞧去,这地界,这个点,谁在这里叫我昵称?转背一看,我的天,宋小棋,你丫不是说去北京了吗?帝都人民怎么你了,瞧你给瘦得,一身骨包皮了都,还一身缟素爆炸头。
宋亦然在庞纠正,是皮包骨。
我简单介绍,我初恋,宋小棋,我哥们,宋亦然。
宋亦然说久闻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江一凡初恋呀。
宋小棋答,同幸,同幸。
我说,对,你俩是同姓,呸呸呸,不对,你俩异性。呸,我到底说了啥?我问她,你回来干嘛来着?
宋小棋说,前些天去一个影视城试镜,导演说我微胖,说如果瘦下来十五斤会考虑让我演女二,又说不行女二得双眼皮儿,你回去等消息吧。
宋小棋一边转圈一边给我看她新割的双眼皮儿。
我拉住她的手认真的说,什么戏呀,那流氓导演的话你也信,你要是缺钱回宁城,我养你。
宋小棋歪歪嘴,还好我们认识十多年了,要是才认识你的姐们肯定信了。最近看你朋友圈就仨字儿,李秋水,你丫着魔道了么?哪个不着眼的妖精会看上八戒?
宋亦然说,看看,还是前辈好眼光,他这么深沉的病都给您瞧出来了。不过,您当年是不是也走漏了呀?
宋小棋伸手去打宋亦然,哥们,咱们才认识,你这么打我脸,还能一起愉快的玩耍吗?再说江一凡跟我认识的时候长得多可爱呀,锅盖头,娃娃脸。
我呸,你才锅盖头,娃娃脸。
晚上愉快的跟这两个二货把时间混了过去,最后在滨江路各自散了。
我到回家已经凌晨了,继续瞎逛微博,瞎去百度搜索李秋水,怎么搜索都是金庸【天龙八部】,还有李沧海,无崖子。我挠挠头,踢了垃圾桶,去你丫的无崖子!牙齿更痛了。
(三)
因为宋小棋做了手术不方便白天出门,作为初恋男友便给她拿了些水果去喂养。哪知道她说,你丫是故意来害我来着,医生说我不能喝水,会水肿,我的女二呀。
我说,那你昨晚跑酒吧去干嘛?
她听了慌慌张张拿了手机一阵瞎拨,亲爱的呀,对不起,昨晚给你送睫毛膏来着,结果遇到我初恋男友,对对对,特胖的那个。那你昨晚怎么样,现在在哪里?
她们的对话我简直听不下去,又没处可去。我站在宋小棋家二十二楼的阳台俯瞰她家小区的景观,南方的冬天像是一场劫掠,呸,十一月是秋天。
宋小棋拿着鸡毛掸子骑在我头上打扰她家蜘蛛网的时候问我,江胖子呀,站在你都瘦下来了,难道你身边没有对你居心叵测的妹子?
居心叵测,除了你居心叵测把我招来你家当移动梯子,谁比得过你?
宋小棋说,得了,等我拿了金鸡百花奖,你要多少宫妹子,我赏你多少宫妹子。
我白她一眼,你一个南方妹子,就你那一口东北味儿的普通话,你也拿不了金鸡百花。我说你多大了呀,还爆炸头。
她并没有生气,你不懂我的理想,你也没看见我的努力,你就不能说我达不到理想的边沿,再从边沿到中心。
哦,对了,宋小棋是学的影视表演,不过是在一个民营的三本院校二线城市一点名气也没有。她吧,其实挺可爱的,就是有点太傻太天真。到现在试了很多镜,从没入过镜,全是海选就淘汰,没有一次被选上,她居然还坦诚的发在朋友圈,你们说是不是缺心眼儿!
我身侧又怎么会没妹子,简直是个笑话。不过真的为什么我二十四的年纪只有十四的妹子看上我?
我说,冉冉呀,要是你哥知道了是真的会打断我腿。
冉冉说,我又不是小姑娘。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说,你这么说就显得你特不懂事儿,你真的在我眼里是小姑娘。
她说,江一凡,我哪里不好啦?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耐心的给她说,冉冉呀,你现在说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琼瑶阿姨笔下苦情女主的对白呀,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琼瑶阿姨美化了的悲剧呀?
她说,我喜欢你是一宗罪吗?你不要离开我。
我说又加一宗罪,死缠烂打,不知进退,你爱的真的是琼瑶阿姨呀。
宋小棋问我,喂,江一凡,你在想什么?小心点儿,别让我掉下去。
我收了心思,看着剩下的蜘蛛网,李秋水呀,李秋水,我就是你网上的蝴蝶呀,赶快过来吃了我。呃,这个比喻不好。
李秋水,我是你无心捕食自投罗网的一只昆虫,你什么时候来看看原地,把我带走呢,呃,真矫情。
(四)
等宋小棋可以白天正常出门的时候,我们面庄水电改造做完了,营业执照拿完了,就约了宋亦然去看桌椅。
十一月份面庄正式开张,宋亦然请来两个模特站在门口拉人气,宋小棋非要整一个倒土不土的剪彩仪式还说给我们做代言人,门店要放她的照片,我真心想怀疑那些年单纯幼稚的我是如何看上她?
咦,放她照片也不错,吃碗面,来局扔飞镖,扔中宋小棋割的双眼皮者免单!呃,免单是不行的,那就再来一碗,一碗面汤。
宋亦然说,你猜右边那模特叫什么?我答,晓雯。
这货又问,左边的呢?孟夏。
宋亦然说,本性还在,那就好。
我说,去你丫的,我家李秋水其实可能没她们漂亮,因为我其实没认真看她,但我就觉着她好。至于这两姑娘名字,我能说是我随便编的么?
宋亦然瞪我一眼,瞎掰吧你,左边那个真的叫孟夏,还说猜,我看你是真的痊愈了。
我看着红地毯上的彩带和鲜花想了想,估计是听旁边那姑娘叫过吧,所以记得。我仔细观察了那个姑娘,有种清淡的美,不像是同族的感觉。
宋小棋叫两位姑娘和我们站在门口给我们拍照,宋亦然把手用力搭我肩上,今天开业,来,笑一个。
对了,宋小棋等了一个月也没接到导演组的电话,却接到一个家居二线品牌的广告代言,我们当时都懵了,都以为肯定是中介骗子,她说她去年毕业的时候去试镜的,试了三关,说好今年这个时候通知拍摄。
我们指着她的脸说,导演还能认出你么?
宋小棋仰天大笑而去,肯定认不出了,那能怎么办?
后来,在我家软皮沙发上,宋小棋看着单眼皮的女模特和三线男明星的那只亲密广告,哭得泣不成声。
原来所有的东西都会慢慢来的,只是我们太着急了。
宋小棋说,一凡,我知道,其实是我太自卑了,现在就像无头苍蝇,盲目的做一些事情,最后没有找到一坨屎前就把自己饿死了。
我说,我的天,我宁愿饿死,也不吃屎。
(五)
冬天的时候,宋小棋回北京去了,朋友圈里她再也没有发送任何消息,除了一条在北京认识的新的朋友自己代理的韩国面膜和魔皂。要不是因为我原本皮肤好,我都想卖一套。后来我想想,李秋水她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呢,她身上的香水那么熟悉又想不出品牌,不知道她现在呀,流浪到哪里了?会不会还在走路,会不会挨饿,受冻,有没有人管她住,管她吃?呃,还是都由我来管吧。
面庄的生意因为地段好,竞争也少,味道很正宗,所以生意很好。我租的房子到期了,又不想回家住,就搬去和宋亦然同住。
没想到,整个冬天我们俩都是面庄和家一起同进同出,连冉冉都跑去警告宋亦然,你离我家江一凡远点。
我条件性牵起宋亦然的手说,哥哥已经过了和女孩子谈恋爱的年纪。
哪知宋亦然甩开我的手,有什么事,好好跟庄哥的妹妹说,别不正经,让人家看见这个样子,传到父母那又是桩糟心。
我没管哭的冉冉跑上去问宋亦然,不会是唐诗远放寒假回来了吧,约出来见见。
宋亦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约了今晚樱花屋。
那天晚上吧,终于是见过唐诗远了,言语之间是有几分天真和懵懂呆滞,感觉像一个才启蒙的孩子。陪宋亦然跟她吃了寿司就被宋亦然支走了,我总觉得唐诗远有种气质特别像李秋水,特别像。于是我就拉着她问,我说你们文艺青年都爱用觉走路呀?她没答我,望着宋亦然静默的笑,然后点头。
我问她,那你们行走江湖都要换很多名字么?这下她很惊讶的问我,你怎么知道?
我整个人特别失落,那李秋水肯定也不叫李秋水,那她叫什么呢?姓什么,名什么,难怪我找不到她。
姑娘问我,你觉得文艺是种情怀还是病症?我赶紧摆摆手,姑娘,我可不懂你们那行,于江胖子我看来就是折腾自己呗,非要整出个灵魂来闹事儿。
唐诗远笑不做声,最后说,哈姆雷特。
宋亦然整个冬天谈恋爱的对象不是唐诗远,是孟夏。这两人从不见面,只是偶尔打个电话,至少没有同我一起见过面。
其实整个冬天宋亦然只跟唐诗远见过那么一次,菜到一半正好孟夏打电话来,问了餐点就挂了电话。席间唐诗远永远笑呵呵,像一尊弥勒佛。
大概是怕我漏嘴,宋亦然支走我,带着姑娘看电影去了。
我顺着滨江路回家,最后被朋友激将从家里出来去拼酒,冷风嗖嗖的吹,好像把我吹得瘦瘦的了。
宋亦然跟孟夏在二月分手,我问他你丫究竟怎么跟孟夏在一起的?他说,她跟我说她喜欢我,我不好拒绝。我说,你俩不是好好的吗?人家从不干涉你的生活一毫一厘,多给你自由呀,你丫怎么又跟人家分手了啦,好姑娘都给你糟蹋啦?
他说,我没碰她,她提的分手。
我非常激动,啥,没碰?那就是问题所在,难怪姑娘跟你分手。
(六)
春天都来了,花我觉得好像都没开。杏花,李花,梨花,特别是桃花。我非拉着宋亦然和另外一个哥们重走那条我遇到她的路,结果没有一个姑娘像她,哪怕是侧面儿。我太失望了,我哥们也失望,江一凡,你个蠢货,我们已经开出几个省了,说好艳遇的姑娘呢!
三月份,桃花开了。四月份,梨花开了。
宋亦然说他要去阳城接唐诗远时,我才想起他一个月前就说他跟她失去联络了。我看着他手中的信说,那姑娘不会是给你写的信而不是发短信吧?真牛掰,这年头还有邮递员。
宋亦然走后,我看着玻璃茶几上的信件,突然释怀,对于一直急于找到李秋水。
也许你只是我迷途的一段风景,我只是你流浪过的一个地方。
世上有那么多的驿站,有那么多的人在走来走去,你肯定会遇到与你相得益彰,相映成辉的那个人,因为在我眼里你足够好,足够坦诚,足够随和,那是你最好的行囊。
我看了唐诗远写给宋亦然的信,突然觉得这世上有人坚持着一些事情真好,比如餐风露宿走路去远方,比如有人读佶屈聱牙的经文,比如有人深切的思念一个人。
李秋水,我虽然不能觅得你的故土来做余生的我乡,我虽然不能牵着你的手,看着你的侧脸,但我依旧将你凌驾于真相,艺术,爱情之上。
我多悲伤,哪怕不能与你简单的对望。不能与你在一院一墙内看桃花败了梨花开,大雁去了燕子来。寂静了天地,忽略了沧桑。
但我可以想象你一路好景,尽遇好人,以及你不曾下车我们开往远方比肩齐航的模样。
但我可以想象我们拥有一个诗意的烟雨小镇和现实的阳光城邦,清风,暖烛,双人床。
下一程,我于长河饮马,你平常储水,我们除了相逢一笑,我会拥抱你,凝视你的脸。
是呀,李秋水,他年江湖我们再会,而我决定:等人海来,忘记你,等人海去,清晰你。
李秋水,但愿你旅途漫长。
但愿你旅途漫长到我再次遇到你,拥抱你。
作者:唐诗远 不靠谱棉麻服装店老板 活动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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