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想起母亲的微笑,也许也只有那么一次了。那一次,她笑得很美很美,不好不坏,恰到到处地触动着我每一条绷紧的神经。每每想起,幸福感便油然而生。
向阳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张用粉色相框框好的照片,相框的四周刻画了许多栩栩如生的金鱼图案,鱼儿欢声跳跃,仿佛真的一样,让人看了赏心悦目。尽管这样,我的焦点并没有聚集在这图案上,反而凝聚在了那张泛黄了的照片上。照片中女人出生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朴素的衣服,暗黄的肤色无一不点缀了当时的时代气息:淳朴,勤劳,善良……照片中的主人翁是我的母亲。那是一张十年前我在医院偷拍的照片,她嘴角扬起的四十五度的微笑,极致地展现了她朴质的美。我想那应该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么甜,那么美,这种美美到都渗透到我的骨髓里去,融化着我每一块坚硬的骨头。
母亲是不太爱笑的,我不知道她是本身就是喜欢僵着一副紧绷的脸呢,还是被生活磨平了她的笑容,不愿意去笑。在我的一生中,母亲总是勤勤恳恳地干着她的农活,任劳任怨地为我们几个娃的生活,学习付出汗水。她想着,如果我们哪天出人头地了,那么生活也就不必如此艰辛了。于是,她像拼了命一样,每天起早贪黑,祈祷上帝赐恩,希望上个可以给个好的天气。这样她的农作物也就会有好的收成,有好的收成,我们学费,生活用品自然就不用愁了。那时候的她是这么想的。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哪来的上帝,又或是哪来的神仙庇佑。天气的好坏不过是自然规律的变化罢了,哪能轮得了我们这些世人做主。好在,一直以来,我们家的收成也还算不错,生活也勉强可以过得有滋有味,但即便如此,母亲也从未惬意地笑一回。我想那个年代,凡是生活在贫苦家庭里的大人们,都希望自家孩子可以出人头地吧,那是他们把所有对未来的向往都寄托在了孩子们身上。
那天,母亲笑了,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在母亲的脸颊上,母亲夹杂着泛红的脸蛋笑了,她的笑很美很美,美得我差点不敢相信那是我的母亲。是的,母亲笑了,那是关于幸福的笑。而这样的笑大概影响了我一辈子。
父亲是个酒鬼,但也是母亲这辈子最挚爱的人。他在我的眼里是位好父亲,但却不是位称职的好丈夫。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很少打理家里的事,不管是我们的学习也好,工作,婚姻也好,他都很少过问。在他心里,他觉得他没必要去参与这些事,只要孩子喜欢就行,可是他却不知道我们有时候也需要他这位引路人。可恨的是,父亲还动手打过母亲。虽然他也很内疚,但那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在家里,母亲总会在我们面前说父亲的不是,父亲则表现得有些懦弱,沉默不语。我们都不理解,以为母亲不爱父亲,既然不爱,为何还要选择父亲。直到那一天……
那天,天气热得我们都像热锅上的蚂蚁,躁动不安。父亲突然醉熏熏地从外面回来,母亲闻到这股浓浓的酒味,开始不停地呵斥着父亲的不是。父亲却未能像往常一样听完母亲的呵斥就倒过去了。霎时间,母亲觉得天崩地裂,来不及哭泣,也来不及对她的呵斥进行收尾,叫着我们几个,马不停蹄地把父亲送进了医院。我们在医院门口整整等了两个小时,对于母亲来说,这两个小时仿佛走了几个世纪的轮回,很是漫长。我看着母亲,不停地门口来回走动,手里搓出了汗水,而汗水湿透了衣衫。直到我们被告知父亲已经安然无恙了,她才把悬挂的心放下。
母亲走进病房,坐在病床旁边,没有呵斥声,也没有凶神恶煞的眼神,反倒是轻轻地握着父亲的手,温柔地说:“你没事就好!”然后嘴角扬起了浅浅的微笑,那笑刚刚好,很安详,很幸福。那天病房里的阳光刚刚好,窗外的鸟叫声特别清脆悦耳。我想它应该是在向我预示着什么,我也笑了,趁父母亲不注意的时候,把这景象拍了下来,后来这便也成了我一辈子的珍藏。
我抚摸着相片里母亲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的微笑,我想母亲是爱父亲的,很爱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