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美好的回忆

    (本文记述的事情有点恶心,有洁癖的朋友请勿阅读)

        现实社会总有很多不如意,但是希望回到过去,则是路径的错误。虽然我们这个时代还有很多问题,但在四十年前,老百姓连自己种地喂饱自己的权利都没有,是的最大不公。

        我不断重复的的观点是,在所有方面,现代的都比过去的好。

      过去不是没有好东西,过去的好东西我们现在都能掌握和继承,而现代的种种好处过去却没有。

      人们总是对已拥有的东西熟视无睹,对没有的东西耿耿于怀。最近开人代会,不少代表呼吁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却没有一个代表呼吁加强科学普及。一群迷信风水、抢烧头炷香的人,说要建设创新型国家,只能是喊口号。没有科学素养的编剧导演也拍不出《阿凡达》《黑客帝国》《盗梦空间》这样的电影。

        我绝不反对保护文化遗产,文化的多样性和生物的多样性一样非常重要,无论是文化基因还是生物基因,都是我们创造未来的基础和源泉。

        但应该保护的东西并不是因为多么好,相反都是应该淘汰的东西。比如现在的网络游戏是那么复杂迷人,谁还会去看驴皮影?萨满教的说唱应该保护,还有谁家的孩子发高烧或孕妇难产去请跳大神的?

        我看过几个著名的的江南古镇,看着挺别致。如果让我在那里居住,还是免了。那些古民居从居住功能,早该淘汰;从文化角度,应该保护。我们可以借鉴其风格建设现代城市建筑,以避免现在城市千篇一律的水泥森林。

        我虽然还没太老,但也有一些过去的往事想让现在的孩子知道,想告诉他们一个常识:过去不如现在好,如果现在还有不好的地方,我们该向更好的方向前进,并为此作出自己的贡献,而不是往回走。这也算是我的一个遗产吧,算不算文化,倒也无所谓。

      理想与洗澡

      81年上大学时,社会常讨论人生的理想问题,我也听过李燕杰和温元凯的讲演,听得一头雾水(有时间我想找到他们当时的讲话,到底都说了什么)。关于人生理想,依然是懵懵懂懂。读研究生的时候,终于对“理想”一词的理解有了新的认识:以前总觉得理想是要与革命或国家大事相联系的,觉得虚无缥缈;如果和自己的生活相联系,就简单多了---过上体面生活,同时为社会做点贡献。想通了以后,就在宿舍侃大山的时候,向室友宣布了我生活的三大理想:家里有电话、家里能洗澡、水果随便吃。

        那时的东北边陲,当地不产水果,又没有现代商业物流,水果是难得的稀罕物,我又喜欢吃水果,水果随便吃便成了我的理想之一。

        读研的时候,还没有移动电话的概念。有一次看一个美国电影,男主人外出,临上火车的时候,在车站用公共电话给家里的妻子打了个电话。我钦羡不已,觉得那才是高尚生活的重要标志。

        也是看电影,才觉得家里有一个大大的浴盆,加上泡泡与美女,是多么美妙! 

        更重要的原因是公共浴池太脏,那时多数人只能去公共浴池。由于洗澡不容易,间隔时间长,因此当时的习惯是必须在公共水池泡一段时间,再搓身上的“灰”。因此那时公共水池的水面上总是漂浮着许多所谓的“灰”,其实就是别人身体上搓下来的老皮(角质层)和灰尘、油汗的混合物。如果你来晚了,这种小灰条将布满整个池面,灰白一片!你不得不用手划开一小块水面,皱着眉头,挪将下去……。

        如今我的三大理想都已实现。看着水果摊上各式各样的水果,已不知想吃什么。家里的固定电话已没人用了,只有家里的洗浴设施成了生活的必备。

        我的生活理想如此简单通俗,应该作为小康社会的一个奋斗目标。

        虱子与臭虫

        这两样东西现在已看不到,很多孩子既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在卫生条件不好的地区,它们还存在。让它们在全国范围内消失,也应该作为小康社会的标准之一。

        如果到了那一天,应该有科学实验室保留一些活体标本。就像天花病毒在全世界已没有自然存在,但在美国的一个实验室还有保存。前面说到文化的多样性和生物的多样性同样重要,重要的不是好与坏,而是多样性。

        由于不经常洗澡,居住的环境也不卫生,因此小时候总是为这两个小虫折磨。虽然蚊子也叮人,但这两个小虫却是与你紧紧相伴!

        臭虫呈黑红色,个头较大。在南方是躲在床板缝里,我没体会。我小时候在东北,最早住在泥草房。房子、炕、火墙都是土坯搭的。炕的边缘放一根木方,叫炕沿。炕面就用黄泥抹平,上面铺上用秸秆皮编织的炕席。黄泥和炕席的缝隙就是臭虫的藏身地,晚上你睡着时,它就爬出来吸你的血。它的毒素也让你的皮肤起包、瘙痒。后来住上了砖瓦房,炕面不用炕席了,而是在干燥后的黄泥炕面上糊上几层纸,最上一层是花纸。再后来不用花纸了,是用牛皮纸上色以后刷清漆。总之,炕席多缝隙的缺点没有了。但火墙是用砖砌成的,砖缝里依然是臭虫的藏身地。我小时候经常用笤帚糜子捅砖缝里的臭虫。

        虱子个头小,呈灰色,生长在衣服的缝隙里、附着在头发和阴毛里,可以随时吸你的血,但它只引起瘙痒,并不让皮肤起包。小时候每天睡觉前捉虱子是一道固定程序。那时的衣服都是人工缝制的,缝线的部位沟壑纵横,特别适合虱子隐藏。把虱子捉出来,放在平面上,用指甲碾压,啪的一声,肚皮破裂,留下一点血污……。现在感到有点恶心,当时伴随着声响,是一种胜利的快感。

      虱子的卵叫“虮子”,附着在头发丝上和衣服缝上,如果不消灭,就会孵化成虱子。那时有一种工具叫“篦子”,是用光滑的竹片以略大于发丝直径的距离紧密排列,做成两面梳子的形状。用它梳头,能把附着在发丝上的虮子刮下来,然后用指甲碾死,也发出劈啪声响。

        女孩头发长,是虱子的理想栖息地,就像南美的热带雨林,是动物的天堂。女孩子相互之间捉虱子,是友谊的象征。如果是男女之间,就是爱情了。林语堂说过,诗歌的最初源泉是猴子之间捉虱子。

        古代文人名士把“扪虱而谈”当成一种雅事,以显得与众不同。其实和现代所谓艺术家留大胡子和长发一样,除了能多吸收一些灰尘、多沾一些饭渣以外,看不出和艺术有什么关系,只是一种矫情而已!

        据说毛泽东一边和斯若谈话,一边从裤腰里捉虱子,并且对斯诺说:“如果你身上还没有虱子,那你还没有理解中国。”他老人家说的没错,虱子是中国进步与否的标志之一。在他老人家之后,我才逐渐摆脱了虱子和臭虫。当全国人民都能在家洗澡,都告别了虱子和臭虫,中国才算进入小康。

        痰盂与手绢

        这两样东西在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也就是十几年的光景。在此之前,这都是讲究的家庭、讲究的人用的。

        过去是什么样的呢?让我慢慢讲。

        想象一下,你和一些朋友在饭店吃饭,忽然一个家伙咳嗽一声,把一块粘痰吐到镶着地砖的地板上,然后用脚碾一碾....。

        恶心?几年前我在地方工作时还会遇到这样的人,但那已是极少数。而在三十年前,我所生长的地区,按现在说法叫棚户区,国际说法叫贫民窟,这种动作是一个自然行为。痰就吐在自家或别人家地上,然后用脚碾碾。当然,那时地上没有瓷砖,也没有混凝土,就是土地,如果在雨季,就是泥地。按照中国的玄学说法,是真正的接地气。中国人眼中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在我看来很多都是混帐东西。现在,住在高楼上的我,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永远不想去接什么地气。

        那时也有“高尚社区”,家里会有木制地板或水泥地板,上面刷上油漆。自然就不会有人往地板上吐痰了。但家家必备一个痰盂,里面盛一半水,上面一个带把的盖子,有痰就吐在里面。

        那时不仅在讲究的百姓家里,就是北京接待外宾的会客室里也会有痰盂!促使我写这篇文章的起因,就是最近看到《环球时报》刊载的一些老外回忆早年到中国访问的文章,其见闻中就有让他们惊奇的痰盂。

        那时人们的痰也多,因为以前烧煤烧柴,空气污染更厉害,咳痰是唯一保护呼吸系统的办法。

      现在,谁家的客厅里还有这么一个罐罐,里面有水,水上漂浮着粘痰?

      现在家里没有上述现象了,但在外面随地吐痰,依然大有人在。这也是让西方(应该说是包括日本新加坡等的发达国家)人瞧不起的行为。

        说实话,我也是最近才彻底不在外面吐痰了。很多人像我一样,算是比较文明,不会往地砖等干净的地方吐痰。但如果遇到雪堆或垃圾多的地方,由于一口痰显现不出来,也就坦然了。促使我坚决不往外面吐痰了,也是不久前看一篇报道,说印度至今仍有随地大便的人,就在城市的街道!然后用手擦擦,走人。我们觉得恶心吧?而西方人看我们随地吐痰,就是这样的感觉!西方人的标准是:地是可以随时坐下的,回家是不用换拖鞋的。

        实际上,在进入现代化之前,西方社会的卫生也不怎么样。看过相关文章,早期伦敦巴黎,屎尿就是顺手从阳台往下扔;一百年前的美国,政府关于吐痰,作出过很多努力,比如,哪些地方不能吐痰(当然有些地方也就可以吐痰),火车车厢要放几个痰盂等等。

        手绢过去在中国和西方,都是绅士淑女的必备用品。在中国的爱情故事里,手绢往往还是男女传情的信物。在中国往往绣上鸳鸯,西方大概就是一颗心吧。而下层百姓是不用手绢的。小时候我和玩伴们的袖口都是油黑发亮的,鼻涕流出来就用袖子一擦,很是方便。大人们擦汗也是用袖口或上衣下摆。劳动时可能会带一个毛巾,用来擦汗。电影中,农民头上或脖子上总有一条白毛巾。而现实中,那条毛巾不可能是白的。试想擦完汗擦鼻涕,吃晚饭再擦嘴,陕北又缺水,那毛巾能是个什么颜色?

        手绢也好不到哪儿去。擦完一样,再擦另一样,就搞不准是为了清洁还是为了污染了。那时手绢基本就是一个细菌仓库。要想干净,就要擦一次洗一次,就要随时随地有洗手盆。除了王公贵族,谁也做不到。

        痰盂和手绢的消失,得益于洗手间和面巾纸的普及。

        谁要一说过去好,我就想跟谁急。批评中国文化和中国人的生活方式,鲁迅、王小波们写了很多文章。我也能说出一百个理由,这篇有点恶心的文章,算是一个。

      那些喜欢看穿越剧的小朋友,你还想穿越到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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