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了奶奶

徐霞

大学同学从沪入滇来到本市，老班长做东宴请同学们相聚会面。席间，因我的缺席，引得大家议论纷纷。有同学说，我们的才女如今沦为保姆了。当年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就心甘情愿地甘当儿孙奴了？真是不可思议！

这些下酒的闲话不经意间就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让我不禁悲从中来。我那里是保姆啊，我比保姆差远了！我的小姑子就是一个保姆，说好听点叫育儿嫂。她带的小孩子与我小孙女一般大，每月六千元的薪水，每周休息一天，遇节日休三天，若主家有事休不了，发三倍工资。更为重要的是，主家对她毕恭毕敬，要是胆敢给她甩脸子，她可以立马辞工走人。

可是，我不高兴了，可以走吗？不行。因为有亲情的绑架，我心里再怎么委曲，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咽。我有薪酬吗？没有，因为我当了奶奶，所有付出都是理所当然。节假日我能休息吗？不能，因为我平日是奶奶，节假日我还是奶奶呀。

因为我当了奶奶，我必须变成一个超人，首先我得是一个月嫂，会做月子餐，懂得乳母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会给小婴儿换尿片，懂得各种科学育儿知识，否则就是懈怠。紧接着，我得变身育儿嫂，会根据不同月龄做有利于婴儿成长所需的辅食，当然还得兼顾全家的一日三餐，洗碗抹筷，洗衣拖地。期间，没有人会感激你、心疼你，会体谅你的不容易。只要没人指责你、挑剔你，我就会高兴得屁颠屁颠的口念阿弥陀佛了。再往后，我得成为运动能手，赔小孙孙做各种运动。还得会唱歌、会画画，会讲故事，以满足小孙孙的各种要求。

退休前，我忙工作讨衣食，一刻不得闲。八小时之外，忙家务顾全一家老小。总想着退休后，我可以做回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见自己想见的人，悠闲自在，顺便把自己的人生理想给实现了。可是，在我的如意算盘里，却没有算到当奶奶后的现实景象。

自从做了奶奶，我放下了自己所有的爱好，旅行、写作、摄影、弹琴变得遥不可及，整天围着小孙孙转，以她们的喜为喜，以她们的爱为爱。早晚还得围着锅台转，直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甚至连住院都要忙回家做饭。

一晃四年了，我乐此不疲，都快忘了我自己了。是同学们的议论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想起自己未竟的人生理想。我在心里盘算，我什么时候才能完成我的人生义务，做回我自己呢？

然而，当我面对两个可爱的小孙女时，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现实是我当了奶奶，并且是两个聪明伶俐小孙女的奶奶。我只能发自内心地接受这一切，也接纳自己没法实现理想的缺憾。也许，一切发生皆有利于我。既然上天赐予我两个天使般的小人儿，辅育她们长大，不也是我的成就吗？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想明白了这一点，我的心里忽然敞亮了。从此后，不怨天，不尤人，不纠结，不内耗，快乐而自然地活着，永远保持乐观、开朗、豁达，随意而安，安时处顺的人生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