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LTONGNV
现实很快掠走了他的幻境,他望着身边久等了的舒芜说道:“因为白果河本身就是一条有灵性的河,自然就会孕育出有灵性的青蛙来……”“嗯,包括这里的花草树木还有那个泉眼,哦,还有‘土著’!”她嘿嘿笑着补充道。“泉眼?”“是啊!你不知道白果河边有许多泉眼么?那里就有一处,小时候,每到夏季,我都会来这儿捧一捧泉眼里的水喝,既甘甜又滋润,好喝的很呢,我还会灌满一小瓶带回家给我的猫儿狗儿喝呢。”舒芜说着指了指进水桶右边不远处亦不明显的位置。他望向她手指的地方说:“知道,但好像它一直隐藏在大脑深处,长久不记起感觉就像是不知道似的;这处泉眼在今天这个大雪纷扬迷乱世界的日子里如果不仔细看还真是发现不了。”“的确如此,”她肯定他的每一句话,“如果要说灵性,我觉得泉眼才是最富有灵性的,水是万物之源,泉水是‘水之精魂’,灵性这种东西就隐藏在‘精魂’二字之中,就像是人,一个人如果有自己的‘精魂’,那么这个人就是有灵性的。”“真是洞悉灵魂的言语!”他赞叹道,对她的话也是对她。
他们相视笑了,蒲玉微微看着眼前的舒芜生发出另一种莫名的情感来,那是爱;舒芜对他的眼神若有所觉,并不排斥。她斜斜的看了他一眼,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那样眉清目秀、冰清玉洁,那张有些棱角却不分明的脸让他看起来舒服极了,只是瘦高的身体看上去些许消瘦或者说微弱。“他笑起来蛮可爱的。”她想,同时认为他的行止恰到好处,不造作、不冒犯,很安静。她觉得自己突然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上了眼前这个自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独特的空灵与俊秀的“大青蛙”了。他们略微交换了一下眼神又瞬间脱离“轨道”,过了不久,舒芜提议回家去。
他们离开那里,一起走到叉路口,同路很短,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再说话,只蒲玉说了句过几天会把那张帮她拍的照片洗出给她的话,她应着,道了再见便向家的方向走去。大雪依然继续飘落着,搓绵扯絮一般。
舒芜扯开“棉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家里,喊了声“妈妈”后又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坐在书桌前有些发愣,刚刚的眼神交换令她尴尬,她不喜欢那种不自在的感觉。
堂屋的椅子上,李良玉一边烤火一边为舒芜织一条黑色毛衣,见她进去便停止手头的活计走到她的房门口,她轻轻敲了两下门,问道:“允许你的妈妈在你的小窝里暖一暖吗?好孩子。”舒芜看着她笑了,李良玉走进房间,走到舒芜的椅背后面双手环住她,把头低到她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告诉妈妈,是不是恋爱了?我可全看见了。”“看见什么?”舒芜很是惊讶,回头一探究竟。“当然是看到桥上的那个人啦,不过,也怪那桥离咱家太近了,一览无余呢。”她故作幽默。“你是说蒲玉啊,恋爱倒谈不上,只觉得他身上有种灵性让他看起来还蛮有趣。”舒芜很沉静地说。“灵性?什么灵性?”她几乎没有听过男孩子和灵性一词绑缚在一起的,倒是总听到灵猴云云。“青蛙的灵性,白果河的灵性,还有某种说不出的灵性,大概是快乐。”她解释给她的母亲听顺便把桌上布袋里的那张纸拿出来递给她。“快乐也是有灵性的吗?这听起来很有趣。”她站直身体,一边回她一边接过她手中的纸张。“有啊,你没听说过人在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最单纯的时候吗?我觉得最单纯的人才最有灵性。”她对自己的解释非常满意,倒令她的母亲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李良玉右手拖着下巴,像个忘情的绅士一样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读着纸上的字,不时的又自语起来:“好熟悉的感觉……”
“是什么?”舒芜莫名其妙。
她忽而想起什么便问舒芜:“你刚说他叫什么来着?”
“蒲玉,怎么了?”
“哦,我想起来了,他曾是我的学生,从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是我跟班带的,你俩是校友呢。(她说的是两庄之间那个小学,在“菩提树”正南不远,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孩子几乎都在那里读过书)”
“何以就从一首诗里记起他?”舒芜转过身,右胳膊架在椅背上问道。
“‘白果河’仨字。那个时候我的学生里只有他在作文里频繁提到‘白果河’,并且写的不错,我印象深刻,只是时间长了,不大记得他的名字。”
“原来如此,那么这篇呢,写的如何?既然他是您教出来的学生。”
“这么多年,文笔自然是长进多了,一转眼都这样大了……连我的女儿也大喽!”她摸摸舒芜的头感叹道,“对了,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还是不说了吧!”她嘻嘻地笑着向她母亲做了个鬼脸。
“鬼灵丫头,越大越鬼了……”李良玉把手里的纸放到书桌上,继而又看着她的眼睛道:“可知有些事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比如说,他一直喜欢白果河,而你也是喜欢这条河的人,两个有着相同喜好的人又在同一个地方,老天爷就会想办法让你们遇见,这是不会有错的。”
“妈妈,你的回答比我省略掉的那些长话短话什么的有意思多了。”她同意她话中道理的同时潜意识里又把那种喜好分的很明白,她认为他们喜欢白果河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她是默默铭记于心的,他是除此之外又付诸文字的。
“既然如此,有考虑过和他相处么?你的年龄也不算小了,好孩子。他看起来还不错,当然,你的事你做主,妈妈不参与。”
“嗯?都那么多年了,你怎么确定他还是小时候的那个他呢?人可都是会变的,妈妈。”
“感觉。”
“你的感觉很到位,不过我还没有这个心思,您的女儿是匹野马,没人栓得住,也不愿有人拴住,除了你,亲爱的妈妈。”
“马屁精,那我就是一匹老马了。”两人笑了起来。
前屋里,她的父亲早已被这种温情的生活“排除在外”或者说他体内有一种自动抵御着她们二人世界的莫名机制。
蒲玉在舒芜到家后不久也回到家里,一路上他心不在焉不似来时。他躺在床上回想起刚刚和舒芜交换眼神的一瞬间,脸不由得发烫起来,那种格外敏感的眼神所带来的强烈感觉令他无法平静,翻来覆去中,他确定自己爱上了那个女子,他要有所行动,他想。他希望大雪立即停下来,只要雪停下来他就可以去县城冲洗照片,他看看桌子上的相机,再看看窗外的大雪,些许无奈的命令自己陪白果河岸边的青蛙一起冬眠。
大雪封路持续了一个多星期,赶上过年相馆关门,直到正月十五以后他才把胶卷送去,之后,又按照老板说定的时间一刻不差地取回照片。
他期待她的那张照片很久了,当他把它拿在手里时便一直盯着上面的她不厌其烦地看了又看,并一遍一遍在心底描述着:大雪、青石桥、白果河簇拥着的她是那样美丽,她的美丽是高傲的,尤其是她那微微仰首的样子。他想把照片立刻送到她手中,可是他不能直接去她家找她,她对他说过“不行”,再者,考虑到她可能已经回到了大学校园。无论如何,都是要寄。“我要在信中对她表白吗?”这个问题他考虑了很多天,最终,理智战胜感性,他没有,原因很简单,她在念书,此举多多少少都会打扰到她等等,总之仨字:不合适。
于是他的信和上次一样简洁明了:
舒芜:
那日,大雪、青石桥、白果河簇拥着的你是那样美丽,然而你的美丽又是那样的高傲,像一匹不羁的野马,尤其是你微微仰首的样子。你是我见过的白果河岸边最精灵的女子,也是一只最有灵性的青蛙,没有人比你更属于白果河。
蒲玉
1993年2月21
他把信和几张照片塞进信封当天寄出了,虽然他并没有表白,但还是未能避免的表现出了对她的赞美和爱慕之情,这是无可厚非的。当他爱的人就在他的对面,他不会无动于衷,喜不形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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