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姐这两炉香，讲的都是人的一些脏事（当然这个“脏”的范围很广，但各有各的脏嘛）。正如她自己写的：一个脏的故事，可是人总是脏的，沾着人就沾着脏。第一炉讲的是女学生堕落爱情史的脏，第二炉是男老师迫于新婚舆论自杀的脏。总之画面日常，色调时时怪异，人物的心境随着情节这条铰链的拽动不可避免地往下坠，那些拗不过的，撑不住的，就裂了，烂了——最后也就成了沉香屑。
今天读完的是第二炉。整个故事读下来，你可能会像玩侦探游戏一样，不禁要回想第二炉的罗杰为什么会死的。
按我的意见，他是被闷死的。
而故事里令他气息不顺，压抑到自杀的事情，有三件。
第一件略羞耻且尴尬。是无法说出口的，新婚夜新娘夜奔的真相：新娘子没有接受过性教育，把罗杰理所当然的亲昵当做家暴——当然这滑稽又讽刺的事实简直比戴绿帽子要痛苦；
第二，是罗杰身边的人不明真相下，把他当成家暴变态狂，所以他尝尽了学生、同事，仆人的误解和嘲讽，令他难以再正常的生活。
第三，可以说是压死罗杰的最后三根稻草（没错，不要刚，就是三根），分别是英国离婚的律法、来自的哆玲妲不断挑逗和的靡丽笙前夫自杀消息。离婚的律法直接让罗杰的逃避选择萎缩到原点香港，哆玲妲令人作呕的性暗示把罗杰忍辱偷生的幻想舔醒（因为他绝望地发现周遭环境不允许他这颗裂了缝的蛋洁身自好下去，而是注定要被苍蝇叮臭）。前两个事实，把罗杰逃避的所有可能都掐灭，靡丽笙前夫而的自杀，则是递上了可以彻底解决问题的毒药——这便是张小姐在该故事的设定里悲剧的唯一出口了，不得不说，比第一炉自甘堕落的薇龙，这个设置简直毫无选择的余地，直接把罗杰推向彻底的绝望。
当然，还有很多让罗杰窒息的设定，譬如在他期待已久，满怀期待的婚礼当天，在苏西娘家靡丽笙突如其来的崩溃、还有老朋友巴克在知道真相后，却没有及时疏导舆论导致事态失控、当然更为打击的，是他无法向新婚妻子诉说，还要勉强自己把闹剧演下去，等等等等，让主角崩溃的瞬间真的很密集。
这样捋下来，这篇故事的脏，主要是不明真相下众口铄金的舆论压力，还有罗杰的社会形象被曲解后，被动吸引到自己不接受的、来自其他人的负面欲望（哆玲妲的性暗示）对自己生活期望的冲击。
可怕的是沾染上了这些事情，既洗不白，又脱不开。明知自己是正常的，无罪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外部的恶意侵蚀，哪怕动心忍性时时忍耐，也避免不了时时清醒的痛苦。所以罗杰的结局无非是疯掉，抑或自杀，因为他所处的环境，就是不允许他正常的活着。
其实，无论是张小姐笔下民国的香港，还是现在我们生活的环境，这些社会负面的力量一直都是存在的，也一直潜伏在我们体内。但我们不可避免地会遭遇它们，也可能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成为某股恶意的帮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