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把郑义的灵魂带到了阴司。
阴司会根据他的一生来判定他下辈子要进入六道中的哪一道。
不对，现在是五道。天道已经覆灭了很多年了。
我了解郑义，很明显他会再次进入人道。
在郑义死的那一刹那，他的灵魂便脱体而出，渐渐恢复神智。
“你是……”
“没错，我就是你的黄泉引路人。在阴间我们这一行的被叫阴间使者，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和黑白无常混为一谈。”
可能我的语速比较快，即便郑义恢复了神智，表情还是稍显呆滞。
“我死了是吗……”他低着头，看见了自己惨不忍睹的尸体。
“没错，你死了，死得很惨。”
说着我单手一结印，空中无端出现了一个暗中带绿的深洞。
“这边请。”
郑义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刚刚出现的月亮，看不出表情的叹了口气，随我走进了阴间。
正常死亡后诞生的灵魂会渐渐消散七情六欲，但他们依旧会保证死前的完整的记忆，至少在喝孟婆汤前。
在带着郑义前往阴司的路上，我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后悔吗？”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微动，想要说什么，但旋即眉头一紧，表示不解。
我心里微微一沉。
“就是你在遭受毒贩折磨的时候，你快要死的时候，你有后悔拿自己去换人质吗？”
听见了我的话，郑义的脸上总算不在那么麻木。
“我承认……我承认我有过后悔。”郑义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激动。
“但即使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
“你知道之前的人质是什么人吗？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大一点的女孩大概十一二岁，快有我胸口高了，小一点的男孩看上去不过才七八岁!”
“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啊……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郑义的声音先是有起有伏，又渐渐归于平静。
我知道，这些话是还活着时的郑义的心里话，此刻的郑义魂魄完整地读取了那时记忆。
他可真是一个好人呐!我心里暗道。
我把郑义带到了一个辉煌的府邸前，眼前的台阶有两大段，每段足有九十九阶。
阴司的两侧各一排棕榈树，高耸入云。也不知道怎么长的。
来往的阴魂们神色匆匆，皮鞋“邦邦”的敲在地上，一个个穿着再正经不过的西装西裤。
妈的，当鬼还要卷。我暗骂一句。
我带着郑义走到了高达二十米的大门前，给门口的保安出示了手腕上初阶阴差的认证烙印方才进入。
我能看出郑义脸上有一丝不解，也有一丝震惊，虽然很是隐晦。
“阴间就是阳间的对照面，阳间不断发展，阴间自然也会大变模样。”我解释道：“虽然我初到阴间也是大吃了一惊。”
走过庭院，我带着郑义走到了正堂。
欧!我那帅气的阴司大人又在低着头剪自己的手指甲!
坊间有传闻阴司大人生前是因为剪指甲过度，伤口破伤风感染导致死亡的。
“大人，郑义带到了。”
我鞠着躬，毕恭毕敬得向阴司大人汇报到。
阴司大人闻言抬起来头，看了过来。
我低着头不能知道他究竟在看谁，我以为他在看郑义。
“唐小川是吧，一周前新晋阴差，被分配到白无常手下做事。”
“没错大人。”我把头低得更低了。
“哎你脚上的皮鞋不错，是伯鲁提经典款？”
我听着他这话不由身体一僵。
“是的大人，是鞋鬼店的最新，价值三千冥币。”说着我把鞋子脱了下来，双手捧着递给了他。
“哎哎哎，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拿回去，谁要你的鞋啊!”
阴司大人满意的看了我一眼，下意识地抚摸了一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
“是的，大人。”
我一阵汗颜，心里暗骂，不动声色。
“这个，叫做郑义是吧……我看看……啧啧缉毒警察，真的人民英雄呐!”他边翻动着手里的生平册，边赞叹道。
旋即话音一转，语气低沉：“但我不能把你送往人道。”
我心中一凝，“大人这是为何？”
阴司大人似乎有点不满，瞪了我一眼。
“郑义，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能把你判决归属人道。”
郑义的表情越显木讷，“我不知道。”
“十年前你出警的时候，警车压过了一条正在过马路的黑猫可还记得。”
“我不记得了”郑义如实答道。
“哼!你是人民英雄不假，但众生平等你可知？当年你压死的黑猫是一只母猫，并且处在孕期!怀着三只小猫!”
“你不经意的行为导致一尸三命，你竟然却全无印象!如此一来我更不能把你判进人间道了!”
“为了让你补偿，我将你判进畜生道你可同意？”
郑义还是毫无表情：“我同意。”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审判，满是不解。
“大人，您三思啊!您看他过往履历，二十多年的缉毒警察生涯，大大小小的毒窝被捣破不下十余座!”
“他这次死亡也是因为要救出人质!”
“而且他还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即便常年在外也没有丝毫对不起家人!每个月都固定给他老婆账户里打自己三分之二的薪水。”
我的情绪有些激动了。我应该知道的，我说的这些他不可能不知道。
“大胆!我的判决还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吗!”
公堂之上，除了那些站着跟死人一样的墨镜保安，就只有我们仨。
这个地方又有谁能影响你的判决？你又何必找那些蹩脚理由？
我再次低下了头颅，不知道有没有暴露自己暴起的青筋“小的知错了，大人。”
听起来难免有些咬牙切齿，阴司老狗眼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现在，我宣布判决结果。本官纵览其生平，经过绝对的明察秋毫，本官最终的决定是：判凡人郑义投胎进畜生道。”
“来人，带郑义去往奈何桥，喝孟婆汤。”
郑义之后的事，便与我无关了。在判决结果被宣布后我也辞别了阴司。
走出大门之时，我凭借出色灵魂力隐约听见了阴司老狗在说，“不愧是跟白无常那小子的阴差啊……”
阴间也是有太阳的，只是没有温度，只是泛着的是绿光。
离别了阴司，我来到了一幢足有百层的摩天大厦前。
该楼的九十九层就是我直系上司白无常的的办公处。
我脸色阴沉，伸手扯开领带，撸起袖子，解开了衬衫的第一粒扣子，骂道“他妈的比我还不是东西!真是老狗啊!”
来到电梯前，我按下九十九层的按键。
第一次出公差，我有太多疑惑与愤怒了。
我得好好问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