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在，梦就在（一）
文 大雨落幽燕
大约是2O年前，我的一篇散文《柳笛》在河南日报副刊发表了。喜爱文学的学生对此产生很大兴趣，其中有一个叫段丽丽的姑娘，很希望到我教的班听我讲作文课。这样要求一般不敢答应，主要学校制度，同事之间的影响。我把刊登着文章的报纸和一些发表的其他文章的杂志交给她时，心里想：学生积极性要珍惜，可现实若换班，让教她的老师心里有误解。只能劝慰她，以后作文上的问题，老师随时欢迎你来问。她接过报纸后，说：“老师，我读了你的许多作品，很受启发，以后我写的作文交给你改改，行吗？”
“行”。
她真的给我送来了作文，很长，七张半，题目为《我的理想》。若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作文，就不会想这是篇文章，第一段具体叙述“我”对文学的喜爱，具体到唐诗、宋词、现代散文记叙文等等，洋洋洒洒的写了七八百字，象各时代文学的解说词。我把这段意思捋顺了，就累得不行不行的。下一段，又谈“我”以后想干什么？罗列八种职业后，又一一否定，最终选作家当终极理想，字数同上。后面又说明为什么要当作家，同室的王老师见我伏案了三个课堂的时间，便戏笑道：“写文章呢？大作家。”
我顺手把作文交给他，揉了揉眼睛。王老师接过来，边看边翻，越翻越快。“啪”一下甩在桌上，“嗨，这不叫文章，这叫“闻胀”，一闻肚子就气得胀胀的。”
课间，我把段丽丽叫到办公室，她用眼的余光偷偷地看看其他老师，怯生生的并小声地说：“李老师，写的怎么样？”
“思路放开了，很好。写文章，首先要确定你写什么体裁的文章，然后再以那种表达方式为主，不能抒情，说明，议论齐驱并驾，……”我耐心得指导。
“我一定能写出让老师满意的文章。”段丽丽最后信誓旦旦地说。
我挺纳闷：是什么支撑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有这么大的信心呢？写作之路，苦而寂寞。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电脑前一遍又遍的码字，有时为了选出一个准确表达动作或心情的词，不停反复地挑选，不要说一篇文章啦。
她怀着美好的愿望离开了办公室，有愿望的人，总是勤奋的。每隔一俩个星期，段丽丽总能拿一篇作文让我批阅。对于一个学生，爱好写作，无可非议的，只要不影响功课就行，而写作能影响人的气质，让人变得儒雅。她的文笔越来越流畅，选材构思也今非昔比。而这，决非一般孩子所能表达的。她的虔诚让我感动。
过了半年，《星星》杂志社的编辑老师打电话告诉我：学生段丽丽的文章：《我的梦》由《星星》杂志社的编辑推荐发表了。这个消息使我感到意外，也使我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不久，杂志社寄来了样书。这是本装订精美的杂志，华丽精致，色彩鲜艳，时尚极了。王老师看到后激动地说：“学校出个才女！学校出个才女！”。我却想起她交给我的第一篇非常烂的文章，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呀！
有时候，我很自然地会想象她写作文时，多么得专心，多么得热爱！有一次，我问一个正在玩手机的孩子，她的年龄和段丽丽相仿，和丽丽一样专心地投入自己的爱好中，不同的，人家尽情享受写作，她也尽情享受网络。我问她：“假如让你写作文，你会快乐吗？”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那会多么的憋屈啊！”我心头一震。段丽丽只要有空闲就在自己的写作世界里拼搏，而她活得多么充实。生活把人和人塑得那么不同。
段丽丽初中毕业了，她的父亲在工地出事了，家庭陷入了困境。她比同龄的孩子更早面临毕业、挣钱补贴家。在这样的困境面前，诗和远方只能让位给严峻的现实。她去了一家鞋厂。她常常打电话告诉我她生活中的碎碎念。我为她高兴又难过，高兴她成为一个自食其力、懂事又持家的好姑娘。难过她，因为人最怕追求的梦破碎，何况对于一个孩子呢！不过我知道段丽丽心里，她的远方依然未忘，它们还会像星星之火一样，只要有机会，这些火星一定会燎原的，会燃烧成璀璨的火花……
一年年过去了，段丽丽这个勤奋有才气的小姑娘渐渐得淡出我们的视线。她只是在电话里告诉我：她的奔波，她的无奈。
电话里，我想不出用什么话安慰她，倒是她安慰我：“没关系的，老师。我的文章又发表了，可以请客了！”轻松的语调中，我感到是辛酸和乐观，同时为她仍怀梦而行高兴不已。
后来，她作了一个令我吃惊的选择――作一个专业的撰稿人。写作养家糊口有多难，我想摘月亮都比写作挣钱容易的。我在电话里不停得劝阻：“工作千万不要丢，业余可以写作。写作不一定能挣到钱的，而工作却能让你生活下去。”
“我试试吧，老师。不要担心，若成了乞丐，我先去老师家乞讨呀！”电话那端信心满满。我无言以对。
半年后，一位同事告诉我，一部很火的网络小说是我的学生所写。我纳闷了，谁？是谁呢？打开电脑，我找到同事所说的那部网红小说，作者是追梦的小星星，看了作者简绍才知道，原来是段丽丽。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奇迹。半年时间，段丽丽成为一个著名的网红作家。
某天，段丽丽来电话，告诉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她已经顺利通过省级某个著名杂志社的招聘考核，并成为这个杂志社录用的第一位初中毕业的人员。祝福你勤奋的姑娘，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你。
于是，一个没有令人羡慕的文凭，只有追梦精神的好姑娘，告别了熟悉的生活，孤身一人踏上异乡。她在电话里和我告别，我说着祝福的话，心里却为她捏一把汗，因为异乡生活更不易，所有一切都靠自己打拼了。
在杂志社，没有了自由撰稿人的洒脱，有了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患得患失。她被人歧视过，被人轻视过，也被人误解过，但是一次又一次，段丽丽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她是个有能力有梦想的好编辑。
她最终拥有了广大粉丝级读者，同时也博得众多撰稿人的信任。让人惊奇啊！这么瘦弱的肩上，竟然缓缓地展开飞翔的翅膀。我想：飞着飞着，梦就圆了。
（第一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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