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文章的标题作为对全文内容的总结概括,体现着一个文章的内涵蕴意,便是我们所谓的文眼,如果说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标题就是通往文章主旨精华的大门。若想写出有深度的文章,便可以尝试不要把标题写的过于直白。下面挑选一些鲁迅的小说篇章作为典例,来了解一下标题中蕴藏的艺术。
反差
“只有暗夜为想变成那明天,仍在这寂静里奔波”,这句话是小说《明天》的结尾。单四嫂子盼着他的宝儿到了明天太阳一出,热也会退,气喘也会平。然而等到那银白色曙光透进窗户时,宝儿已然气息微弱,在午后离开人世。明天本应是希望的象征,在文章中却是宝儿离世的时辰。明天本身的积极象征与文章中的悲惨内容形成了鲜明对比。明日本该充满希望,却只有冰冷的棺木使单四嫂子绝望,这便是我们所说的强烈的反差感。明天本该是充满生机的,但在宝儿死后,对于单四嫂子来说却只剩下了静,大和空虚,而这种带有强烈反差感的小说标题,便毫无保留地扯下了当时黑暗社会的遮羞布,暗含了庸医无能,人性冷漠等种种社会的恶劣现象,也指明了一点:在当时的社会中,暗夜为变成明天而奔波,却只有苦命之人死于明天。
象征
鲁迅先生曾经写过这样一篇小说,名为《头发的故事》,反映出那个时代的一种普遍现象--头发就是百姓的政治观点代表。如果要是留辫子,那就得被太平天国的长毛杀害;若是剪辫子,则要被清军的官兵杀害。老百姓就被这样夹在政治阶级之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人们头上的头发已然成为了判断一个人品行内涵的标准,无论留什么样式的头发,走到哪儿都会有人去嘲笑,去讽刺,去挖苦。百姓被头上的头发所苦害,被头上的官兵权贵所苦害,又被自己所苦害。说白了,祸害百姓的就是他们心中的辫子,是他们心中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是愚昧与无知,纵使闹起了革命,他们也不会去跟进,而是去冷眼旁观,去漠然忘却,忘却了在双十节挂上国旗,忘却了那个新成立的中华民国,忘却成千上万曾为他们而牺牲流血的革命志士。所谓头发的故事,象征的便是这一段充满着封建愚昧思想的时代的谬事。
标题之间
在鲁迅的小说集呐喊中,有一篇极为著名的便是阿Q正传。而这位爱借势造势的阿Q,先前由于固有的封建思想十分地唾弃革命军。然而等到革命军进城,看到那些太子爷、假洋鬼子被吓破胆之后,他便开始以此为噱头,脑子稀里糊涂,却不乏嘴上嘟囔着造反,表面如同他是革命的忠实支持者一般,却只在心中装神弄鬼。这便是阿Q正传第8回标题《革命》的由来。然而到了第9回,阿Q听说那些太子爷和假洋鬼子们要参加革命,便想去其宅院里探听,不想却被他们提着棍杖赶了出来,连一丝发言的机会都没有给阿Q。阿Q便认定了这是不准他参加革命。由此第9回的标题便被写作《不准革命》,而从第8回的标题《革命》到第9回的标题《不准革命》的转变,恰恰反映了辛亥革命根本没有深入人心,脱离了群众。这种标题之间的转变,揭示了阿Q人物悲惨命运的不可逆性,也批判了当时辛亥革命的不彻底性。
反语
所谓“反语”便是正话反说或反话正说,而这种标题现象在鲁迅小说《阿Q正传》的最终回便出现了。在这一回中阿Q作为盗窃案的替罪羊被贪官枪毙。本应是悲惨人物多舛命运的无奈终结,鲁迅先生却为这一回打上了《大团圆》的标题,使得当时读到这里的我深感疑惑。经过仔细探查文本细节后,我读懂了这个标题:在文本最后,阿Q顶替了所有罪名,既得利益群体继续瓜分中国这块蛋糕,各取所需,不同再开一场团圆盛会。鲁迅曾这样说,“国人的不敢正视各方面,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而自以为正路。在这路上,就证明著国民性的怯弱懒惰而又巧滑。亡国一次添加几个殉难的忠臣,后来每不想光复旧物,而只去赞美那几个忠臣;遭劫一次即造成一群不辱的烈女,事过之后也每每不思惩凶自卫,却只顾歌咏那一群烈女。”这一层悲哀才是最彻骨的悲哀。貌似的大团圆,实质上仍只是吃人的盛宴。大团员实际上只不过是革命投机分子的胜利罢了,旧有官僚和新兴资产阶级同流合污,形成了“咸与维新”的局面。在这里反话正说,极富有讽刺意味,批判的便是阿Q这种小人物悲剧命运映射下的整个黑暗社会。不得不说,这里的“大团圆”甚至令人感到头皮发麻。
读懂了鲁迅先生小说的标题便相当于50%地看透了文章,而这也正说明了标题在小说中的文眼地位。除以上反差、象征、标题关系、反语其中之外,鲁迅的小说标题中还蕴藏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如此起标题,必然妙笔生华,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