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曾有一句名言:大抵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
钱先生认为:做学问要有个孤清的环境,要靠个别一心求道的人一天天蓄积、探索。如果在热闹城市里热烈地搞,必然成了迎合时事的俗学。
好像还真是这样。
兄台们有没有发现?古时,在每一个县城,都会有几个牛逼的文人。不管他是进士及第、退休回乡,还是举人秀才,或是落第才子,或是隐士渔夫,他的学问是好的,是能把某一门学问打通的。
现在呢,还有吗?
就拿禹州来说,民国前后,我们还能看到王棽林、田春同、陈嘉桓这样的精通经典的真正文人。他们之后的这七八十年呢?你还在禹州见过吗?
为什么没有了呢?
为什么县城不再出大师了呢?
这就要先来看学问是怎么形成的?
学问的形成,大概有两条主要路径:
一条路径是靠做事。在做人做事的过程中,发现人的性格、事物的发展趋势、大自然的生灭,从中找到规律,形成智慧的见解。
这条路径很慢,但是很实用,因为所得的智慧靠自己踏踏实实体验而来。
它的难度在于,常人一生依靠自己的习气去行事,视野很窄,除非根器锐利,很难突破自己的狭隘。
现实生活中,每个行业的拔尖者都有自己的智慧,是他们在现实中反复打磨出来的。但是很少有人能够突破自己的习气,成就圆融无碍的智慧,总结成能指导后世的学问。
一条路径是靠读书。跳过了自己的力量,直接去对应高人的经典思想,从中去学习智慧。
这套路径很快,但是很肤浅,因为自己没有切实的体验,即使你经典背的再熟,也只能成为嘴皮子上的谈资。还需要在现实中反复去实践、打磨,落实成自己的东西。
它的难度在于,第一,常人很难静下心念,去对应远超自己境界的圣贤经典,看不进去;第二,很难将纸上得来的知见,转化为自己的实践,形成有用的智慧。
现实生活中,读书人往往在周围社交关系中占据不低的位置,是他们在学习中反复探索所得。但是很少有人能够将知识落实到实践,成就自己圆融无碍的智慧,总结成能指导后世的学问。
我们所熟知的圣贤,绝大多数是像老子、孔子这样的宗师,都是大量读书,大量学习,又能在实践中去体验、完善,最终才抵达了学问的彼岸。
个别的,像王凤仪这样的宗师,最开始不识字,但在现实生活中去思考、实践、完善,又再学习圣贤,最终通了学问。
既读书,又做事,还要数十年如一日,真是很难,很难,很难。
所以大师才是如此的稀罕。
钱钟书所说,是指出了一条读书人的求道捷径:要素心,要在荒僻环境,要反复商量,要终生培养。
如果没有这样的条件:先不说工作的繁忙,让你焦头烂额。就说你有父母老婆孩子、岳父岳母、爷奶姥爷姥娘等一二十个亲密亲戚关系,有三、五、十个亲密朋友关系,过寿、红白事、疾病、聊天、陪伴、喝酒等等日常事,就砍掉了一年365天中多少时间精力?
所以常人在日常生活中,很难有条件能去深入经典。
所以,那些在学问上有所成就的人,往往是人们眼中的异类:沉默、孤僻、自闭、不近人情等。
上面说的还是在以前农业社会时代的情况。
进入了现代信息社会,环境就更差的多了。
古时,县城里的知识分子不管是退休官员,还是县乡士人,娱乐条件很匮乏,最多唱个戏、喝个酒、旅行访友。到了晚上,绝大多数事情就是青灯一盏,你能干点啥?当然就是读书写字、洒扫庭院。
现在呢?光是一个网络,游戏无穷无尽,色情无穷无尽,社交无穷无尽,新闻无穷无尽……这些刺激如此简单快捷,常人哪里还有心情去研读经典呢?
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
吧嗒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