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午夜里一片寂静,外面的风阴冷地嚎叫着,路灯下,过道边,那微弱的光晕照射中,地上的雪又厚了一层。
张寻打了个哆嗦,尽管车子开着暖气,她还是被冻醒了。她所幸坐直身子,用手拍拍脸颊,想清醒清醒,不料却触碰到面颊的濡湿,她微微愣怔。
“哟,醒了?”这声音是从车前座发出的,刘生正在驾车。
张寻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他们俩是大学同学,学的都是记者专业的,毕业以后去同一家公司面试,幸运的俩人都被录用上了。俗话说的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刘生偏好摄影,所以采访的项目就交给了南落,加上两人之前就认识,于是搭档起来默契十足。只是......
“这该死的老太婆!”刘生愤愤道,本来这样天寒地冻的一天,应该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的地毯上,开着暖气,美美地睡上一觉。但是领导的一通电话,说是前几天那位脾气超倔的茶园主人终于答应接受采访了,于是上司便马不停歇地把他们派了出来,一点也不体恤下属。
刘生碎碎念了一路,时不时用手砸着方向盘,不停向南落抱怨着。
张寻扶额:“你倒是看路啊!”,她真想不明白了,一个大男人真会磨叽。
雪越下越大,车前的雨刷器摇摇晃晃,路渐渐模糊了。
刘生开始认真地开车,虽说来的路上没有几辆行驶的车辆,但是雪天容易滑坡,他可不能拿性命开玩笑。他眯着眼看着前方,不料瞥见车后视镜里南落忧郁的神情,他挠挠头,不知所措道:“怎么哭了?”
张寻摇摇头,摆了一个舒服的动作倚着,说道:“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刘生开车是有听歌的习惯的,不过这首歌与以往刘生听的欧美金曲不同,这首曲子的类型低沉且压抑,使李寻整颗心都揪紧起来,她不禁问刘生:“这歌?”
“嘻嘻”刘生笑了一下,说道:“这是我前段时间搜到的,十年前一位声名鹊起的歌手唱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刘生挠挠头,“忘记了,总之他很有名,才十多岁就能唱能跳。怎么,你知道他?”
“不”李寻摇摇头,“我只是...只是觉得奇怪,他的声音让我有种怀念的感觉......”
“哦?你们以前认识?资料显示我们采访的那座茶园,那孩子恰巧以前住在那儿,只是后来,他在一夜之中淡出娱乐圈,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你....”
话没说完,刘生瞳孔猛地放大,一咬牙来个紧急刹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只有在快速转动方向盘,拐了个弯,一记剧烈的撞击声,高速公路的围栏扭曲成一个半圆的弧度,车灯破裂,冒出淡淡的黑烟。
这时车窗发出响声,李寻把车窗摇下来,来人正是刚刚在车前拦住他们的人,看上去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弯着腰,嘴里哈着气,低低询问道:“没事吧?”
那一刹那,也许是寒风太过蚀骨,抑或是这陌生人沙哑低沉的嗓音,李寻脑子里“唰”地一下,一片空白,迟迟没有反应。倒是刘生捂着脑袋打开车门开始碎碎念了。
“你小子,这可是会出人命的!”刘生大跨步上前,揪住那人的衣领,“你这疯子,我们可不想给你陪葬!!”
张寻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在这样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鬼天气,真是难以置信。
她也下了车,拍拍刘生的肩膀,说道:“算了,大家没事就好。”
刘生嚷嚷道:“怎么可能没事!我们差点丧了命,看看,车都坏了!!”刘生向那人摊开手,“赔钱!”
张寻摇摇头,拉开俩人的距离,摆开刘生的手,“刘生,别那么爱计较。”
“我计较,嘿呦,我还真就.....”刘生搓了搓手,作势撸了撸袖子,握了握拳头。
“刘生,把衣服脱了给他。”张寻说。
“什么?”刘生怀疑自己听错了,虽然他确实穿的挺厚的,里里外外套了三件纯棉毛衣,外穿上一件大衣和棉袄。但是...凭什么给这个疯子穿,刘生斜撇了他一眼,嗤了一声。
夜里白雪皑皑,雪又增厚了,而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却穿的极少,张寻真怕他会冻死在大街上。
“好,不愿意就算了,穿我的吧。”张寻说完,就开始脱外套。
“别别,我投降,投降了。”刘生迅速脱下外套,盖在那人身上。是的,他喜欢张寻,大学时代就喜欢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南落只当他是开玩笑,没多大在意,但刘生可是个粘人的主,六年了,从学校到工作岗位,两只眼睛总是无时不刻地放在李寻身上,这种“不抛弃不放弃”的小强精神也是没谁了。追了那么久的人,他可不想便宜了别人,借衣服也不行。
“我叫牧野。”他略过刘生,对着张寻说道。
“哼”刘生挡在张寻面前,“管你是谁,瞧你这装扮,不会是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吧。”
“刘生!”张寻瞪了他一眼,拉着他小声叫他闭嘴,然后转过头来看向牧野:“实在抱歉,我朋友说话比较直。我叫张寻,他是刘生,我们是记者,来做采访的,这附近的茶园,你知道路吗?”
“云水禅?”牧野问道。
“是的,那茶园叫云水禅,你......”
“我就是那儿的人。”牧野答道,他看了看损坏的车子,再看看冻得瑟瑟发抖的张寻,他沉思良久,开口道:“我带你们过去,不远。”
张寻想了想,跟了上去。
刘生拉住她:“你真相信这疯子,这大半夜的,哪会有人穿这么少出来晃?他差点害死我们!!”
张寻点点头:“你说的对,但我们车子坏了,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冻死在这吧。他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两个,你还怕打不过他?”
刘生竟无法反驳,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在后头。
飘雪减缓,雪地里一前一后踏出脚印,张寻双手插在口袋里,吸了一口鼻涕,原本话最多的刘生逐渐安静下来,三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谁也没有搭话。
雪不断地变小,但道路仍旧是模糊的,连带着前方林柯的背影,若隐若现的轮廓,仿佛就像要消失一般, 陌生的感觉让她心生恐惧,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不知不觉地扯住牧野的衣袖,继而拽住他的手。
嚯,真冷。她牙齿直打颤,牧野的手冰的不像话。
抬头间她发现刘生和牧野都莫名地盯着她看,南落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于是尴尬的收回手:“抱歉,我只是......”话没说完,她就像脱了线的木偶,彻底没了知觉。
“张寻!!”
—02—
“要乖哦。”那个妇人放下手中的活,从方布袋里掏出一袋糖,塞在张寻的怀里,“记住,千万不能......”
“千万不能踏入阁楼一步”张寻抢着说道,她拿出一颗糖,撕开糖纸,把糖塞在嘴里,甜丝丝的感觉在她的口腔里蔓延,这糖真好吃,她一定要留几颗给那位哥哥尝尝。
“好孩子”女人摸摸张寻的脑袋,再次强调道:“一定不能靠近那里!”
茶园后方有一条溪流,越过溪水,正北方向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栋古旧的楼房,房子周围布满密密麻麻的常青藤,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黄符,符文是多年前的神官留下的,似乎在封印着什么东西,时隔多年,人们早已忘记了藏在阁楼处的秘密,只不过依旧有所避讳,夜深人静时阁楼传来的凄厉笑声,还有时常失踪的旅客,贪玩的孩子,大家都说和这间阁楼有关系。
长辈们总会用恐吓的语气对顽皮的小孩说:阁楼里的怨鬼会来索命!!
阴险狡猾的女鬼会花言巧语地哄骗小孩与她定下约定,直到她实现小孩的愿望后,她会啃食他们的肉体,吸收他们的精气,最后吞噬他的灵魂。
黑,四处尽是黑暗,周围的一切模糊起来,张寻记得她不停地跑着,疯狂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黑暗的尽头站着一个人,对,是他了!她用尽所有的力气跑到他面前,一抬头,她骇然后退了一步,那个人脸上都是刮痕,血流不止,十分可怖,他说:快走!!
张寻却无法动弹了,他是谁?张寻想喊出那个名字,可是她发现喉咙哽咽了一下,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那个人开始模糊,脸上的裂缝皮开肉绽,他捂着脑袋,额角冒出青筋,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他推开南落,疯了一般跑走了。
等一下,别走!
别丢下她!张寻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那道凄厉尖锐的声音越来越大,不知在蛊惑什么,想把她拉入黑暗深渊。
不,不要!
张寻睁开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天花板上隐隐浮现几个血红色的大字:你已深陷迷宫,找到那个人,否则你将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