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梦中,见到童时的故乡。
土窑烧制的红砖墙,红瓦苏北地区极为常见。每户都有略高于水平线的宅子,而边缘都已经被雨水淋刷出伤口,红砖墙上的缝隙里也茁壮的长出几颗草。大门和堂屋的门窗上的大红油漆被霉潮雨水侵蚀的爆裂褪色,水泥涂抹的客厅整日里渗着潮湿。过道的屋檐下有燕子筑巢,不时的低俯飞过。不大的院落里,一根晾衣绳上挂满了被子和各式颜色的家常衣物。鸡鸣狗叫声穿过每一个小院子,充斥着不大的村落。
简单的建筑物是每一个家庭安稳的窝巢。这里没有真正意义上厨房和卫生间,在院子的外面一个简单围成的露天旱侧,梅雨季节的时候村子里永远充斥着臭水沟的气味。土灶还是多数人家做饭的工具,煤气灶还是奢侈品。一个不大的窝棚或者是过道的一隅,再由张不大且瘦弱的四腿小方桌就围成了厨房,没有窗户。无论什么时候阳光都无法穿透厚厚的砖墙照在厨房里,光线幽暗,常年烧枝草,让不大的厨房里熏的到处幽黑,加着油烟,已经看不出瓷制碗盘的光泽。
堂屋的客厅是连着卧室的,有的是一堵墙隔开,或者就这样连着。老式家具和橱柜证明这是上一辈人的生活,所有家具都已经褪了色,暗沉无光。布沙发塌陷或者开线,老式的钟也因为发条没有弹性而停止了走动。四拄高腿的木床很是粗壮,厚实笨重的木床上铺着简单棉被。
村子不大,并且住的密集,所有的家庭都在各自的不大的院落里,一户挨着一户,婆媳吵架,小孩子的哭闹,小半个村子都听的清楚。不一会这些便在村头大树下闲无事村妇的谈资话题,每家每户的柴米油盐,一举一动,都会变成树阴下整个下午的闲扯,日子一天天的过,树阴下村妇日复一日的东家长李家短从嘴中过,或是带者羡慕,或是带着嫉妒,或是带者鄙夷、、、、、、、
客厅的水泥地面不宜用水拖,只能扫一扫,时间长了也就看不出来水泥原本的灰黑色,被泥土染成了黄色,若是用水拖也是要几天屋里潮潮的不干。然而院子里却被太阳烤的起尘。在这里,即便生活再不易,再清贫,也会在院落一角向阳处种几朵花草,虽然都是不多,那些卑微的花草却也用心开的繁盛,一支牵牛花努力攀爬上墙,一丛月季迎着太阳肆意开放,太阳花沿着墙角开成一片,不名贵的花草也能点缀着寻常人家的陋院门庭。也有人用以前装粮食的瓦缸种荷花,暗黑色的水里也是能开出几朵不大的花朵,显的无力苍白了一些,荷叶也瘦弱了许多。
秋日里能偶见有人家种的一些白色的蟹爪菊,硕达硬实。小时候一直都想摘一朵最大枝的。诡异的白,迎着日头,细长的花瓣总是奋力伸长。近两米的院墙,很容易遮挡住西沉的斜阳,木制的大门油漆已经脱落不堪,却也能关住这一院子的繁花富丽。
渐渐地,村里的男子都外出务工了,妇女缝补煮洗,孩子们则是成群接队的游玩打闹。再后来,连妇女也开始外出打工了,连孩子也被带到城里读书。村头没有了东家长李家短的私语了,也没有婆媳吵架,更没有孩子的哭闹声,只有垂暮的老人拄着拐杖,倚在红砖墙下数着日头,村里安静的建筑这时显的神秘诡异,偶有的鸡鸣声,还证明着村里还残存着人烟的。
再后来,村子消失了,所有的建筑,树木花草都变成平整的田地,只有不经意间才能看到远处的田地里一所坟头的高草,在风里飘动,不免有些心惊。童年时的欢闹声消失在这平整的黄土地上,那些,红色的宝石,白色的珍珠都被深埋在地下,成为养分滋长着这一季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