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聂文蔚书二
得书,见近来所学之骤进,喜慰不可言。[来信,看到进来心学快速进步,我喜悦的不能言语表达]谛视数过,其间虽亦有一二未莹彻处,却是致良知之功尚未纯熟,到纯熟时自无此矣。[我仔细的读了几遍,发现你虽然有一两个没有完全悟透的地方,那是致良知工夫还不纯熟,到得纯属时候自然没有这些障碍了。]譬之驱车,既已由于康庄大道之中,或时横斜迂曲者,乃马性未调,衔勒不齐之故,然已只在康庄大道中,决不赚入傍蹊曲径矣。[你现在的心学工夫就像是驾车,已经驶入康庄大道上了,有时候会拐来拐去,那是不熟悉马的性格,和驾驶技术不熟练的缘故,但是已经在康庄大道上了,绝不会走入旁门左道了。]近时海内同志,到此地位者曾未多见,喜慰不可言,斯道之幸也![近些几年朋友圈内,能到你这样境界的不多见,真是欢喜愉悦无以言表,这是圣道的荣幸。]
特别录此短信,是因为在传习录里面,多数是先生为弟子解惑,先生这么肯定、鼓励弟子的比较少见。大概是先生对不同弟子不同的支持办法吧,感受到先生对聂豹的欣赏,当然写者信的时候聂文蔚还不是弟子。互相之间的尊重认可已经超越一般的师徒关系,所以,聂豹后来拜先生灵位为师也是理所当然的。
下面一封信更精彩
圣贤论学,多是随时就事,虽言若人殊,而要其工夫头脑若合符节。缘天地之间,原只有此性,只有此理,只有此良知,只有此一件事耳。故凡就古人论学处说工夫,更不必搀和兼搭而说,自然无不吻合贯通者;才须搀和兼搭而说,即是自己工夫未明彻也。[圣贤论学,大多是看那时那刻发生了什么事,就事论人,虽然说的因人而异,然其论学宗旨,是完全一致的。因为这天地之间,只有这一个本性,只有这一个天理,只有这一个良知,只有这一个。所以就古人论学处说工夫,更不必掺和兼搭其他学说,自然也就无不吻合贯通。如果要掺和兼搭着说,那就是自己的工夫不究竟。]近时有谓“集义”之功,必须兼搭个“致良知”而后备者,则是“集义”之功尚未了彻也。“集义”之功尚未了彻,适足以为“致良知”之累而已矣。谓“致良知”之功必须兼搭一个“勿忘、勿助”而后明者,则是“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彻也;“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彻,适足以为“勿忘、勿助”之累而已矣。若此者,皆是就文义上解释牵附,以求混融凑泊,而不曾就自己实工夫上体验,是以论之愈精,而去之愈远。[先生举例“集义”、“勿忘、勿助”与致良知掺和兼搭,其实是在文字意义上解释,没有去体会圣人的出心点,没有去探索现象背后的真相,这样子做学问,不用心感受,而是用脑子思考,已经是南辕北辙,学的越精,离道越远。哎,想想自己过去几十年的学习经典,就是走入了这样的误区而不自知,枉费人生几十年。]
文蔚之论,其于大本达道既已沛然无疑,至于“致知”、“穷理”及“忘、助”等说,时亦有搀和兼搭处,却是区区所谓康庄大道之中,或时横斜迂曲者,到得功夫熟后,自将释然矣。[先生再次肯定文蔚,同时告诫“致知”、“穷理”、“勿忘勿助”等说法都是致良知的干扰,不用理他,等致良知的工夫纯熟了,自然就排除干扰了。]
文蔚谓“致知”之说,求之事亲、从兄之间,便觉有所持循者,此段最见近来真切笃实之功。但以此自为不妨,自有得力处,以此遂为定说教人,却未免又有因药发病之患,亦不可不一讲也。[先生再次肯定文蔚:你的致知之说法,感受到了你的进步。同时也做区分:你用这一套搞自己可以,拿来说教别人就已经不是致良知了,已经不是知行合一了,就是因药发病了。]
盖良知只是一个天理自然明觉发见处,只是一个真诚恻怛,便是他本体。[良知只是天理,是你自然的觉察自己的发现,只是一个坦诚恳切,就是自己的本体。下边先生又做了非常详尽的区分。]故致此良知之真诚恻怛以事亲便是孝,致此良知之真诚恻怛以从兄便是弟,致此良知之真诚恻怛以事君便是忠,只是一个良知,一个真诚恻怛。若是从兄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即是事亲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矣;事君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即是从兄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矣。故致得事君的良知,便是致却从兄的良知;致得从兄的良知,便是致却事亲的良知。不是事君的良知不能致,却须又从事亲的良知上去扩充将来。如此又是脱却本原,著在支节上求了。良知只是一个,随他发见流行处,当下具足,更无去来,不须假借。[良知只有一个,随你做什么事、对什么人而显现,只在当下具足,没有过去未来,不须假借和外求。]然其发见流行处,却自有轻重厚薄,毫发不容增减者,所谓“天然自有之中”也。虽则轻重厚薄,毫发不容增减,而原又只是一个。虽则只是一个,而其间轻重厚薄,又毫发不容增减。若可得增减,若须假借,即已非其真诚恻怛之本体矣。此良知之妙用,所以无方体,无穷尽,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者也。
良知本自具足,而且与生具足,每个人都一样,只是我们往往自信不及,被大脑(思维)绑架了去外求(大概就是常说的脑子进水了呗),何其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