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面的蚂蚁已经逃得差不多了,牛奶扩散了大半个平台,原来乳白色的液体变成了半透明状,上面散落了几十团面包屑,面包屑因吸收了牛奶,体积增大了不只一倍,颜色也由原来的焦黄色变成了乳黄色。我沿着原来的锯齿形阶梯从平台上爬了下来,我一路小跑直到被牛奶浸湿的地方停下。我刚抬起脚准备走进去,脑子又不由自主地控制着身体缩了回来,我俯下身,膝盖跪着干湿交界处,双手轻握着拳头撑在地上,我低下头,嘴唇碰到地面,嘴巴缩成一个小圆孔,对着地面一阵猛吸,一股冰凉的奶水进入我炽热的口腔,流进了我干燥的咽喉,不一会儿进入我枯燥的胃。我的身体像一只干瘪的口袋被牛奶给灌满了,我抬起头,伸出粘有奶水的红舌头,沿着嘴角顺时针舔了一圈。这时我才把脚踏进了里面,我慢悠悠地向面包屑走去,脚底和脚背沐浴在冰爽的牛奶中,感觉脚变得很滑、很黏。面包屑已喝足了奶水,像一头吃饱饭的河马蹲在河里晒太阳。我用右手食指在面包屑上抠了一点往嘴里送去,淀粉、牛奶、甜味、香气在我的口腔里冲撞着,浓稠的面包浆裹着我的牙齿和舌头,紧接着又用手抠了一大把往嘴里送,我的嘴巴不停的嚼,右手不停地往嘴里送,喉咙不停地咽,左手扶着肚子不停地打圈圈,就像一条生产流水线,肚子不断地往上鼓。额额,一股气从胃口顺着食道直往上冒,从嘴里喷了出来,牛奶味、酸味、面包味混合在其中。我伸出两根手指松了松腰上的皮带,肚皮瞬间填满了腰带与身体之间的空隙。我面前的面包头顶上被挖走了一大块,留下了一个窟窿,就像被我女儿揪掉半个脑袋的橡皮泥娃娃。被牛奶泡过的面包屑黏糊糊的,沾满了我的手指和手掌,比潮湿的泥巴粘性还要大。我双手又挖了好几捧面包屑放在平台干燥处,并用手掌不停地把它拍平,我来回跑了好几趟,跑得我肚子疼,里面的食物在里面上蹿下跳,就像马路上狂奔的小学生书包里面书。我一共拍了5张面包屑大饼,窗户外面金色的太阳注视着它们,我侧身躺着,头枕着胳膊看着它们,5张大饼一字排开和我的身体平行。地面被太阳晒得热热的,我的屁股暖暖的,我哈欠连天,身体疲乏的像被拧干水的毛巾,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但我的姿势没有变,侧卧着一动不动,像一尊睡罗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醒了过来,阳光偷偷的从我脸上逃走了,我的脸从金黄的变成了黑黄的。我前面的5张饼看起来小了一圈,原本与地面紧密贴合的饼的边沿也骄傲地翘起来脑袋。我顺手拿起一张饼,饼上面印着我的手掌印,指纹和掌纹清晰地刻在上面。这些纹印代表着这些饼的身份归属,是属于我的,谁也不能夺走。我把这5张饼一张张捡起来,有掌印的一面朝上,一张张叠好,双手握着转了几下,找了两个头发丝,绑成个十字,又用一根头发丝穿过正反两个十字结牢牢地绑在了腰上,绑好后,我又单手按着饼拽了几下,确认牢固。

5张饼足够我吃好几天了,接下来我要抓紧赶路。我身处的窗户平台距地面1.1米,这是我用尺子精确量过的,因为很多自助餐厅对于1,1米以下的小朋友免收费,每次出门吃饭前我都要让我儿子背靠着墙在窗户平台边上比一比,确保能免单。我走到平台边沿,右脚在后,左脚尖齐着边沿站住,慢慢移动着自己的脑袋俯看下去,就像站在百米大楼顶端的感觉,我感到全身发麻,立马收回脑袋,脚尖迅速离开平台边沿,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双腿拱着膝盖,两只手搭在上面。要安全地下去非常困难,墙面光滑,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我急着直搓手,搓手搓到掌心着火也搓不来方法,屁股坐烂地板也坐不出下去的路。我四处走着、跑着,找寻方法,就像我们家的狗一样在家里乱窜。天上飞舞的蚊子我已经不敢再靠近了,它们都像躲瘟疫一样的躲着我,仿佛我身上散发着杀虫剂的味道。我昂着头,脑袋在我的脖子上打圈圈,就像一台旋转式摄像头,我瞥见了前面的花篮上有一只粉红色的小气球,小气球通过一根白色的线系在花篮上,白色的线拉得笔直,这不是个普通的气球,里面充满了氦气,气球漂浮在空气里,在浮力的作用下不断地往上爬,此时的气球被白色的线束缚住了。我又像狗似的四处乱跑,寻了几十根头发丝,我把这些头发丝捆成了像我腰粗的那么一卷,我右手在后,左手在前抓着,屈着腿弯着腰,紧闭嘴巴,收住屁眼,体内憋着一股气,喉咙里面发出了类似于便秘蹲厕所的声音,一捆头发被我举到了肩膀上。横在肩膀上的头发丝前后两端低着头,随着我走路有节奏地上下晃荡着。我摇摇晃晃走到花篮下面停了下来,肩膀向里面一缩,左手按着向外一推,整捆头发丝在空着打着转落砸到了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我从里面抽出两根头发,头尾系在一起打了个死结,然后再抽出一根打结,接着又是一根,头发丝像贪吃蛇一样不断的变长,一直系到最后只剩下一根才停止。头尾相连的头发丝杂乱无章,相互交错躺在一起,看起来像一对黑色的杂草。我把一端用活扣系在自己的腰上,剩下的最后一根系在自己的脖子上,朝着气球的方向往上爬,我身后的头发丝越来越长,那堆杂乱无章的黑色杂草则越变越少。和前面爬桌台相比,爬花篮要简单的多,我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攀爬方式,不一会儿就到了气球白线与花篮的结合处。我把头发丝一端系在白线与花篮系结处上方一人高的位置。长长的头发丝一直从地面一直延伸到花篮上,我仍然担心长度不够,于是我重新爬下了花篮又在平台上找了十几根头发,并把它们全部连接在另一端。我两只手拉着头发丝的尾端,反手将头发丝往肩上一搭,身体往前倾斜着,慢慢地往前走,像河道两旁拉船的纤夫。我把长长连接起来的头发丝一直拉到平台边沿,双手拉着一端往地上一丢,然后弯下身拽着头发往平台下拖,头发的末端离我的眼睛逐渐远去,过了好一会儿,末端的头发触碰到了地面,在地面上躺成了一条蛇,我转身看着那条“蛇”的长度,再看看手里握的头发丝到花篮顶端的部分还是弯弯曲曲的,心想长度差不多应该够了。我又重新爬回到了白线与花篮的连接处,我两手抓住白线,使出了吃奶的劲往两边拽,脸憋得发红,红得发黑,白线挺着笔直的身躯,没有丝毫损伤。我疯狂地往白线上吐口水,嘴巴吐得口干舌燥,再也挤不出一点唾液才住嘴,白的发亮的线被口水浸得灰灰的,我把白线压在两只手掌中间使劲地搓,紧实的白线开始变得若软,硬邦邦的一根逐渐分化成了好多根,犹如一团长久不洗的脏辫,在洗发液的作用下变得柔顺、蓬松。接着我用自己身体最坚硬的部分将这些分离出来的细线一根根地切断。当我咬断最后一根的时候,上面气球就像从大人手中挣脱的孩子一样飞窜出去,我快速轻轻地握住系在上面的头发,手中的头发丝快速向上抽送着,虽然没有握紧,但还是磨得我的掌心一股热辣辣的疼,犹如捏着一团火苗,我的手一松一紧,一边是控制好气球升高的速度,一边是给自己的手掌降降温。气球一路小跑撞到了窗户的顶板,弹了几下停住了,下面拖着长长的白线和一长串头发丝像风中的柳条一样摇摇晃晃,犹如一位婀娜多姿的少女在翩翩起舞。我起身爬下了花篮,我两手拽着头发丝将气球一点点地往外拉,气球就像一个在外玩耍的孩童在家长的拖拽下不情不愿地往家走,走两步退三步,来回拉扯。我双手拽着头发丝,身体伸的笔直,背部与地面形成了六十度夹角,两只脚不断向后蹬,手掌火辣辣的,像抓着一块烫手的山芋。气球像蜗牛一样慢慢地移动,当移动到飘窗顶板与天花板的交界处时,我调整了位置,使原先倾斜的身体保持与地面垂直,左右手交替着松开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掌心的汗水,我用脚踩着躺在我脚边的头发丝,双手紧紧地抓着缓慢地往后拽,身体各处的肌肉处于收缩状态,紧绷的像一张弓,此时气球头尾倾斜着,当它的头部快要离开飘窗顶板边沿的同时我松开了手掌,抬起了脚,脚下的头发丝呲溜一下就窜了上去,气球一头撞在了房间天花板上。我伸出左手抓着悬在我面前的头发丝拽着左右晃了晃,接着我跳起身来,双手抓着头发丝,双腿交叉勾着,顶上的气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恢复了平静。紧接着我把一开始从桌面上掉下来的那些小塑料球一个个推到飘窗平台边沿排列好,用我身上剩下的最后一根头发丝把这些带小孔的塑料球像串珍珠似的串了起来,然后连接在气球的头发丝上,紧紧的打了个活结,一切准备就绪。我站直身板,左右晃动了几下脖颈,发出咔咔咔的响声,然后扭着腰画了几个圈,蹲下压了压腿,然后站起身来向上跳了几下。我走到最后一个塑料球跟前,抬起右腿毫不犹豫地踹了一脚,塑料球滚下了平台,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个个塑料球像飞机上的伞兵一样有秩序地往下跳。推下第一个塑料的同时我奋力向前跑,就在最后塑料球掉下平台的瞬间,我抓住了头发丝,双腿牢牢地勾着,贴在天花板的气球开始缓慢地往下落,远远望去像是一架满载货物的热气球。我把头发丝紧紧地夹在身体里,气球在微风和重力的作用下一边降落一边向前推进,我感觉自己像腾云驾雾在空中漫步,与骑在蚊子背上的感觉截然相反,微风轻抚着我的面庞,舔着我的每一根毫毛,身上的每个毛孔都透着气。房间里面的风向变化多端,气球在风的推搡下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气球朝着巨大的白色墙壁飞去,我屏住腹部肌肉,伸出自己双腿,脚底板正对着墙壁,啪,脚底板蹬在墙壁上,我顺势迅速弯曲膝盖,减缓了大部分的冲击力,然后猛得对着墙壁又一蹬,接着又是不断地靠近墙壁,我不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气球正在带着我做着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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