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勇敢者
这个世界上,有人正年轻,有人正老去,但所有人,都会有那么特别的一天,在这一天,我们的生命晴空万里,四季如春。这是生命中最年轻的一天,这也是生命中最为常见的一天。我们曾经以为,在未来像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很多,生命会永远像此时一样年轻,世界不会消亡,我们不会老去。享受“世界的尽头”演唱会的那天对于王安来说,就是最年轻的一天。
《百年孤独》中说:生命中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要用寂寞来偿还。王安觉得这正是因为经历过灿烂的人方能懂得何为寂寞,只不过懦弱的人在寂寞中幻灭,而勇敢的人在寂寞中破壳而出,孵化出新的灿烂。
王安一直想把自己表现成一个勇敢者的形象,但越是这样刻意地表现,王安越怀疑自己本质上是一个懦弱的人。究竟何为勇敢呢?王安一度以为在讲台上骂学生不专心听课、在办公室骂学生花冤枉钱给自己送礼物的张树军是一个勇敢的人,可是在六月初给老师做毕业进度汇报的时候,王安第一次怀疑张树军是否真的如传言那样是一个“伟人”。
那天上午,包括王安在内的一共八个学生,一起到张树军的办公室做毕业设计的进度汇报。办公室的气氛很凝重,不仅是因为八个人都对自己做的东西不够自信,更重要的是张树军从一进门就表现出的极差的脸色。汇报过程中,张树军接了一个电话,原来他脸色差的原因是女儿高考没有考好。知道张树军老师不是因为谁的毕设做的不好而心情不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轮到王安做汇报的时候,张树军关于毕设里做力学分析的一章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这个太难了”,另一句是“我没让你这么做的呀”。整个汇报过程虽然气氛凝重,但好在没有谁被骂,大家怀着上完刑场结果发现自己是陪绑的复杂心情回到了宿舍。王安依然带着很大的疑惑,于是翻开毕设笔记,王安明确地看到笔记里记录了两周前张树军说的毕设里关于力学的内容要求。王安很困惑,自己明明是完全按照张树军说的内容做的,为什么张树军说他没让自己那么做呢。想来想去,王安也只能用贵人多忘事来解释。当然还有一种解释就是,当时关于力学内容的建议,张树军只是突发奇想、说过就忘,王安觉得这不应该是一个毕设指导老师应该做的事情,王安更觉得这不会是张树军会做的事情,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贵人多忘事。
由于六月末就要进行毕设答辩,王安所读专业的很多老师都要求学生在六月初做一下毕设整体工作的汇报。王安的舍友梁亮也在这天去给老师做毕设汇报,与所有人都不同的是,他在去老师办公室的电梯里晕倒了。
由于严重的低血糖,医生警告梁亮说再熬夜他这个人就废了。晚上回到宿舍后,梁亮喝了几瓶葡萄糖,然后就去请今天把他送到医院的同学们去外面吃饭。晚上十一点半回到宿舍的时候,王安看到了大学四年里第一次喝醉的梁亮。
梁亮在他的床下坐着,对其他五位舍友和送他回来的几位同学,把自己的故事一气讲完。
可能是喝醉了的原因,梁亮今天的声音格外的大。
梁亮说他高中就能写小说赚钱,那个时候他总是买很多好吃的分给同学,所以身边总是有好多伙伴围着。
梁亮说大学四年他的学费都是靠自己写小说赚的钱交的,不仅如此,他还用自己赚的钱给姐姐交了大学里每年的学费,还负责了几乎一半他爸爸治疗癌症的费用。
梁亮说大学里每一次熬夜到早上6点还不睡的时候,看到他对床的何新早起出门,梁亮总觉得自己过得不是人过的日子。
梁亮说前些天那次大学里他唯一过了午夜十二点才回宿舍的晚上,是在陪白钰喝酒,白钰比他还能喝。梁亮说那天他看到白钰喝了那么多酒真的很心疼。
梁亮说他感觉和女生做爱还没有打飞机来得爽。
梁亮说感谢很多同学在这两年里帮忙投资他做的小生意。
直到王安睡着了,梁亮还在说。
大学的前三年,王安把绝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学生工作上,所以对班级同学哪怕是舍友的了解都不算多。那天晚上听了梁亮讲了那么多,王安第一次觉得梁亮应该算是一个很勇敢的人。
“成长无非大醉一场,勇敢的人先干为敬。”——吴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