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行进,叶落。厚可埋脚,薄的看好铺满路面。也有一叶孤零,傲然地远离。
落地后被风吹远,还是在枝头就被横扫?它此刻平躺于地,遇上注目它的我了。
我蹲下,捡起。上下翻转,竟觉似乎相识。它来自附近的树梢,春日小芽新生,后来叶片渐大到茂盛,我从树下经过,抬头驻望过它吗?或者,它本来就在低垂的枝头,我在晴阳下经过时,它看好就拂着了我的发梢,而我只顾抬头看那久违的蓝天?
它该认识我的,它能感到我的脚步,因了我专注时总会停下,与草木的对视是我的习惯,它们悠长的气息消弭了我陋室的封闭沉闷。我看着它们,它们眨巴着眼看着我。有风吹来,它上下抖了几抖,并未挪动。它叶片好似手掌,刚才风动时它好像要伸出手来,与我相握。
我不敢推断它的来路。怎样的生命传动,让它就在此树,而非别树?它开过花吗,伴过果吗?可有鸟儿登临它那枝头,它听过鸟儿的歌喉或者两只鸟儿的吵架吗?会不会它恰好位于三叉处,有鸟因势筑巢,它因此知道鸟的长眠和梦语?鸟和它也是朋友,它们的交流会比我和它更直接充分吗?春长夏炎,半载相守,它别离大树时给鸟打过招呼,那鸟是潇洒挥手说明春再见,还是默默站立,看它的身影翻飞旋转,最后消失在茫茫的长路叶山?
它会是怎样的去程呢?我若不带它走,它会被车轧人踩,被雨水冲入下水道,成灰成泥入不知何处的河海。再不然,它会被店铺走廊下裹着破被的流浪汉搂走燃火,驱散或抵御长夜深寒。再或是,它被清洁工装入布袋,运到公园沤成粪肥,深冬被埋在别的花木的根下,单等春风吹醒山川,就为春加油助力,催红成绿。而它若在我故乡,或者在西北的乌鞘岭,会被用来铺床,或者贮藏喂牛喂羊。我们在雪封深山的枯寂之冬不担心家里的牲畜。冰化河开,我们发现春雪下面的它们时,会打马欢呼,马儿载着我们飞过平野长川……
又起风了。满目的黄叶辞树,在霜降日里飘摇成阵,让天下秋思也随风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