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暴虐与诚信厮杀的交响曲 ——读太宰治的《奔跑吧,梅勒斯》

梅勒斯极为愤怒,下决心一定要除掉邪恶暴虐的国王。——小说的开篇

太宰治的短篇小说《奔跑吧,梅勒斯》虽然改编自古代传说及席勒的诗歌,但整个故事则带有浓郁的寓言色彩。与中篇小说《人间失格》相比较,《奔跑吧,梅勒斯》更具有传统小说的特质。短小精悍的篇幅,紧凑的故事情节,鲜明的人物形象和深刻的主题,而且采用第三人称的写法,让小说表现出更具广泛性的思想隐喻价值。

《奔跑吧,梅勒斯》讲述了梅勒斯用自己的诚信感动了暴君,让其停止杀人的故事。主人公梅勒斯为了给妹妹筹备婚礼而前往都城,无意中听说国王因为怀疑臣民有犯上作乱之心,在不断地杀人,搞得整座王城人心惶惶。单纯正直的梅勒斯为了铲除国王而深夜进入王城,不久被缚。随后他请求缓刑三天好回家为其妹妹举办婚礼,条件是以挚友赛利奴第乌斯为人质。喜宴持续到第二天夜里。第三天拂晓,他冒雨踏上归途,遭遇并战胜种种困难和磨炼,勉强赶上了约定的时间。可是,他以自己在途中遭遇困难之际怀疑过自己的挚友为耻,所以让对方殴打自己,而国王感到于二人的真诚守信,释放了二人并加入到两人的行列。 梅勒斯用真诚、信任感化了暴虐的国王,让国王卸下孤信多疑的精神负担,与臣民达成了和解。梅勒斯有恶,大王存善,善恶不断挣扎和斗争。小说描写人间的信任、友情的珍贵,歌颂人间真善美。

对国王来说,他深信:“怀疑是正当的心理防备,人类本身就是私欲的化身。”所以,他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正是有了这种先天的认知,所以隐藏于国王体内的兽性占据了制高点。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他对身边的人大开杀戒。单纯的梅勒斯不懂得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他怀着朴素的想法就是身为一国之君应该爱民如子,应该带领国民共创美好的生活。在梅勒斯的思想深处,危险似乎对其失去了灼伤力。只身前往王城,面见国王,指责嗜血成性的国王。龙颜大怒的结果就是梅勒斯招来了杀身之祸。为了兑现对妹妹许下的诺言,梅勒斯必须赶回去为妹妹操办婚事;为了践行对朋友的许诺,梅勒斯必须在第三天太阳坠入地平线之前赶到刑场替换下朋友。生死时速的角逐,更多是信义的较量。对事件制造者国王而言,他以一种看笑话的心态借此事检验着臣民的品性。“国王心里顿时产生了邪念,心中暗自窃喜:这话如此狂妄自大,反正他肯定是不会回来的,我就假装相信这个骗子的谎言放他回去好了,这也挺有趣......我要以悲伤的表情将他的替身朋友处以极刑,以此证明人类总是如此,相信不得。我定要让这世上那些自命诚信的家伙看个清楚。”

梅勒斯留下朋友,自己星夜兼程赶回村庄,经过苦苦劝说提前把妹妹的婚事操办完。置身在妹妹婚礼的现场,感受着大家兴高采烈的喜庆,梅勒斯面带喜色,他真心希望能够和这些善良淳朴的人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似乎忘记了与国王的约定。但是,一份责任,一份心底善良的召唤,让梅勒斯时刻敦促自己,尽快出发,即使暴雨如注也不能阻挡自己的决心。“我,今晚,就要被杀死。我这是为了赴死而奔跑,是为了救下做我替身的朋友而奔跑,是为了破除国王的阴暗邪恶的心思而奔跑。我必须奔跑。名誉必须从年轻时就珍惜。”纵使暴雨倾盆,即使道路泥泞不堪,一份笃定信念的驱使,恶劣的条件无法阻遏梅勒斯奔跑的决心。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由于暴雨,导致山洪暴发,滚滚洪流泛滥冲垮了桥梁,一片汪洋大海横亘在梅勒斯的眼前。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的正中。浊流似乎故意刁难梅勒斯,这时变得越发狂乱,一个波浪吞噬着另一个波浪,翻卷着,奔腾着。面对险境,在爱与诚信伟大力量的作用下,梅勒斯跳入洪流,搏击风浪,终于阻挡住洪流,抱住了对岸的大树。稍事休息,继续奔跑。太阳已经西斜,正急行间,一群山贼挡住梅勒斯的去路。“我要为了正义而战。”蕴藏在梅勒斯体内的潜能终于爆发,猛然一击,打倒三个人,然后快步冲下了山。游过浊流,打倒三名山贼,梅勒斯已经精疲力竭,他几次感到眩晕,但时间的逼迫,让他必须强打精神。可是,最终还是弯下膝盖,再也站不起来。

“一种勇者不应有的劣根性,侵蚀了他心灵的每一个角落。”“我不是背信弃义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划破胸膛,将里面那颗鲜红的心脏展现出来。”“我将成为永远的背叛者,变成人间最无名誉可言之人。”几番内心的挣扎搏斗,几度放弃后的自我安慰,但是当清醒的意识到,如果自己放弃,将是丑陋的叛徒时,一种耻辱感似利刃绞杀着自己的躯体,搅动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如果现在选择自我放弃,杀死了别人,换取了自身的生存,这种苟且偷生的活着真的生不如死。一股清泉的滋润,肉体的疲劳一扫而空,梅勒斯内心又重新燃起希望之火——那是履行承诺的希望,是求死以守护名誉的希望。“我被人信赖着,我被人信赖着。”梅勒斯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声音在提醒自己。两口、三口地吐血,梅勒斯已经无心顾及,他要做的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约定时间到来之前赶赴现场,替换下朋友。在太阳即将收回最后一缕光线之前,梅勒斯站在了朋友身边。面对相拥而泣的朋友,国王面红耳赤地站在两人旁边。“你们的愿望实现了。你们战胜了我的心。我相信诚信绝不是空虚的妄想。”国王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发出了欢呼声。

古人云;“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人无信而不立。”梅勒斯也许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他始终坚信信义对一个人的意义与价值。为了守住人之为人最宝贵的东西,梅勒斯排除万难,甚至以命相搏。通过太宰治虚构的故事,透过梅勒斯的遭遇,人们应该从中间可以读出更为丰富的意蕴:诚信的坚守不是心向往之即可实现,在坚守的过程中会遭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诱惑与挑战。要达成心愿,没有执着的信念是很难的。暴虐的国王是一种障碍,暴雨、滔滔河流、山贼、疲惫不堪是一种考验;与家人其乐融融的幸福是一种诱惑,不需要努力可以保住性命是一种诱惑。面对这些,梅勒斯犹豫过、挣扎过、放弃过。但是,当正义和善良召唤时,梅勒斯依然奋不顾身地奔跑着,用生命与时间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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