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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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末重读《今日店休》,书的副标题是《93岁旧书店主写给生活的情书》。作者板本健一23岁时开始卖书,一直开了70年的旧书店“青空书房”。他本来每天开店,直到十几年前得了脑梗塞,一周书店才开始休息两天。在休店日,他也不想让买书看书的人失望,开始绘制海报,贴在门上。海报上是他随手画的画,配上他的一些感悟,关于读书,关于生活,关于爱。就这样,他在风烛残年出名,开始写书,告诉人们他生活中的故事,他与妻子,与书店,与读者,与书的那些故事。这本书不厚,很容易读,但我读得很慢。经常停下来,想一些事情。我突然想到,

其实我适合的职业,也如他一样。开一家旧书店。每天读书,和人们谈论书,然后挣扎着让书店生存下去。通过自己的一点努力,让遇到的人和遇到的书之间,发生一些什么。

这样的书店。如今很不容易生存吧。不断听到民营书店倒闭的消息,上海的季风园,北京的第三极,广州的三联书店。之前读过一本《东京本屋》,非常扎实的一本关于京东书店的调查,其中的书店作者都跟踪多年(当然有书店中途关闭了),书里描述了书店经营的不易,也提出了许多创新的点子。在今天的中国,我们可以尝试小而美的书店经营模式吗?也许并不容易。

开一家咖啡屋书店,一直是女儿小马和我的梦想。老家有个小院子,我们一起想了许多种装修方案,书店的名字,提供的点心,咖啡的种类,以及每日简餐。每到一个地方,看到好看的杯子、盘子,总忍不住想买下来。一点一点地积攒,等我退休,总该可以开一家店了吧。到那时,你长大了,我还是一个人,我会守着一个小小的院子,开着一家小小的书店,想出去玩时就关店,回到家,就营业。顾客不用多,有一些人来来往往就好了。这样的一个人的晚年,应该也不错吧。

2.

小书店会丰富旅人对一个城市的记忆,尤其是经营时间很长的二手书店。Lonely Planet上常常会有一些介绍,有心人自会按图索骥,穿街走巷的去寻找。大多数人,可能像我们一样,偶然间遇到某家书店,因为一些美好的片段而记住它和它的故事。我和小马曾在清迈住过一段时间,每天无所事事在古城里转悠,从不同的城门进去,在某家咖啡馆读书写日记,到小店里window shopping,找个小餐馆吃青木瓜沙拉,在喜欢的寺庙里转转——清迈一直是我们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完全因为这种无所事事。

就这样,有一天我们发现了The Lost Book Shop和白发苍苍的书店老板George。这家店门脸很小,进去却别有洞天。那是一个晚上,书店中心一圈用书垒起的桌子中间,坐着一位老人。他戴着眼镜,手中捧着书,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微笑一下就又低头看书了。书店里满是二手的英文书、法文书。我和小马立刻分散开来,各自去找自己喜欢的书籍。穿过一道小门,里面还有很大的房间,有很多诗集和旧杂志。那天,我用很便宜的价格买到了华兹华斯诗歌全集,厚厚的一大本。

这家书店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后来读到一篇采访。上世纪六十年代,在都柏林开餐厅的George因房子拆迁而终止营业,开始了他背包旅行的生活。行至清迈,被小镇的宁静、包容和便利的生活吸引,决定留下来。George说:“当你长期定居时,总得做点事来支撑生活的开销,毕竟活下来是首要的。”于是,George把他在都柏林的四千册图书全都运到了清迈。店名原本是“The Last Book Shop”,因为粉刷工人的失误,变成了“The Lost Book Shop”,但George感觉这样还不错,甚至更好,便将错就错在清迈开起了这家二手书店,而这一待就是二十多年。他说:“If you found something you love, you will never retire.(如果你找到热爱的事,就永远不需要退休) ”

George的老年生活,就是我的理想。

3.

《岛上书店》出名的原因,在于描写了一个孤寂的灵魂与另一个孤寂灵魂相遇的故事。而被读书人奉为“圣经”的《查令十字街84号》,描写的何尝又不是寂寞呢。不过一个人的寂寞,最终化为一群人对寂寞的关切罢了。还有一本《夜莺书店》,描写了一个单亲父亲开了一家小书店的故事,虽然最终故事的重点在女儿的爱情上,但我依然非常喜欢这本书,憧憬着那开在英国小镇上、牛津大学附近的安静小店,默默记下那句“每个人都能找到合适的书,即便他们自己都意识不到。这本书能伸出手来,抓住你的灵魂。”

多年以后,我终于来到了查令十字街。狭长的街道在伦敦市中心特拉法尔加广场正后方,毗邻国家美术馆。在街道入口处,有一个小小的旋转木马一样的亭子,是兑换LONDON PASS(可以有门票优惠)和预定演出票的地方,这里还是LONDON TOUR的始发站,为游客们提供了许多便利。

这是一条优美又闲适的街道。有众多小咖啡馆,旧书店,糖果店,玩具店——走起来一点也不枯燥。咖啡馆的侍应生也非常美丽,害的我错把1磅当作10便士,多给了小费。我一直在找84号,其实也知道这家书店已不存在,仍希望能看到个纪念牌或什么。传说中原址上已经开了一家麦当劳,麦当劳我看到了,但没有找到那块铜牌。而在84号对面,有一家哈利波特剧院,《哈利波特与被诅咒的孩子》就在这里首演。

而对角巷里那家专卖魔法书的丽痕书店,传说隐藏在Leicester Square附近。不知我们有没有偶然间路过它。

4.

板本健一开的那家青空书房,位于大阪天神桥筋六丁目商店街旁边的无名小巷里,只有13平方米大小,堆满了二手书。其中有个书箱,里面的书是30日元一本,不到人民币两块钱。然而,他说,不要因为便宜就以为这些书不是好书啊。箱子里塞着一张显眼的小卡片:“虽然价钱低的离谱,却是非常重要的书,请小心拿取,不要破坏。”这是他为了让更多的人可以很便宜的读到书,特意修补、挑选的啊。每次读到这里我都想落泪。这是怎样爱书的心情。

大阪是个海滨城市,这里有出名的大阪烧,还有许多游客到日本一定会去的环球影城,其中的哈利波特城堡更是吸引了很多人。有多少人到大阪会去看一看这家小书店呢。看报道,板本先生已经在2016年去世了,青空书房也已关闭。可是,对天神桥筋六丁目商店街附近的居民来说,对读过《今日店休》的读者来说,对于将近七十年来在这家书店买过或读过书的人来说,这家小书店一定也是宝石一样的存在。

“一本书等于一个人生,

看完了三本书等于遇见三倍的人生。

阅读是人活在世间的证据,

书是活生生的。”

板本先生说的这句话,也许正是一家又一家小书店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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