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把树上的最后一片落叶带走,荏苒的时光就这样慢慢地消逝了。匆匆忙忙人们准备大扫除,办年货。一年,一岁,春节又渐渐接近,也会悄悄远离 。
民以食为天。所以中国的节日总会和美食息息相关。在我小的时候,是个家家户户都是缺衣少食的年代,可是无论日子多么清苦,父亲总会在春节的时候去买上一个猪头,去毛洗净,用柴火,用大锅,加入清水开始煮肉.每次这个时候,我总是会搬个小凳子坐在父亲的身边,看着灶下的柴火发出红红的火苗舔着锅底,也映红了父亲满是皱纹的脸。不一会,锅里飘来阵阵扑鼻的肉香,吸引着我这个小馋猫。
肉煮熟了,父亲会找一个大盆把猪头和肉装起来。然后把熟肉切成一片片装到碗里,舀上奶白色的肉汤,就是中午的饭了。每当这时候,我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父亲,因为眼馋猪头里面的那个口条,也就是猪舌头。无论猪头大或小,口条总是那么一点。父亲总是会悄悄切给我切上一半,放进碗里,倒上一点酱油,递给我。为了避开哥哥和妹妹,我总是像一只小猫一样悄悄地坐在厨房里,偷偷地吃了。吃一片,只觉得肉香扑鼻,认为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了。
带着这种一年一度的期盼,我渐渐长大,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年的时候,鸡鸭鱼肉样样都有了,也不用忌讳哥哥妹妹来眼馋了,可我仍然是每年都会在父亲煮肉的时候,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吃小半碗口条,就感觉这才是过年的味道。
结婚后,按照我们这儿的风俗,每年的春节需要去婆家过年。春节的时候,婆婆家的年货也非常丰富,偶尔也会煮猪头,我站在锅边看着在肉汤里翻滚的猪头,想了想,就走开了。
后来偶然和爱人说起在娘家吃口条的事情,他满不在乎地说:“这还不简单,家里有的是,你想吃尽管切呗。”我笑了:“全家十几口人,老的老,小的小,我自己切上一碗口条坐在那里吃?”他想了想那场面,也笑了,再也没说什么。
在光阴的转换中,行走在匆忙的人世间,我们尝尽了人生的百般滋味,收获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很多。父亲因病于2005年二月初六去世,那一年,年前的腊月二十七日,我带着儿子回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家里煮肉,他已经病得不能再去煮肉了,但仍然在吃饭的时候,去切了半碗口条倒上酱油递给我。我接过来,强颜欢笑,吃了下去,一转身眼泪却止不住掉了下来......
再后来,父亲去世之后,我自己有意识地很少去吃口条了,就算是给儿子买,或者出去吃饭,我也是下意识地逃避不去吃。也很少和别人说起父亲,在自己的文章中,也总是很少提及父亲。因为我知道,有些最深的痛是无法用语言提及的,可是它从来不用提起,永远也不会忘记。它随时就像一只柔软的手,时时牵动着内心的伤。
不知不觉又到春节。不知道谁家又飘来了煮肉的香味。蓦然回首,刹那间童年的记忆如同漫天的落叶飘然而下,想起了那美丽的山村,快乐的童年,想起了灶前柴火映照下父亲的脸庞,想起来那半碗倒了酱油的口条永远也吃不到了,我不禁突然泪如泉涌……
春节是株没有年轮的树,周而复始地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它让时间融入了空间,它成了乡愁的载体,也勾起了更多人的情感深处的回忆。惟愿它撒播希望的种子,春意盎然,落英缤纷。在这年复一年的轮回里,让人越来越感受到别样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