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原创
孟婆和夫君天地一方相隔数年,无数次历劫中有幸重逢。她爱着他,他却未必爱着她。历劫归来,她忘却所有独独没有忘记他,可是当她去寻他时,却发现自己那一世的死并非寻常……
1
我做了一个梦,竟然真的见到了孟婆。她头上两边戴着步摇,红唇花钿,圆脸小巧,身穿一件褐色锦袍,里面的齐胸襦裙是红的。
她说:“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也真奇怪,我竟然梦醒后还记得她说了什么。
“你是神仙不足为奇。”
“你想不想完成一个心愿?”她问我。
“你能帮我完成?”
“神仙无所不能。”
“需要我做什么?”我不相信有平白无故的好意。
“你有很多钱,我需要钱去找我夫君。”
我笑了,“你们神仙也用钱?”
“神仙也不是万能的。”
“你上一秒还在说无所不能。”
她气恼鼓着嘴:“你能不能别那么多废话!我能帮你完成心愿就好了。”
“对不起,我不做没有交易的买卖。”
“你们人真搞笑!”
“你才搞笑。”搞笑这个词绝对不允许出现在我的世界。
她哼哼哼得,一阵烟雾升起来,我看见她的衣裳在雾中飘摇。两边的步摇还在飘荡,她红唇咧着,全是对我的愤怒和无奈,“你会求我的。”
这阵烟散,她消失了。
……
我一震,醒了,看见头顶挂着金灿灿吊灯的天花板。刚才梦中的情景还在脑海留有余地,我想起孟婆的样子和她说的话,心说荒谬。世界上真有神仙?
梦而已。
我掀开被子下床,穿好灰色拖鞋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白光射进来,我举起右手挡住眼睛。稍缓过来,看见外面许许多多栋高楼大厦的楼顶,高低不平。
岳父前几天入院了,至今都没出院。
我打了电话给秘书袁非,叫他准备点水果。完后我到外面的院子晒太阳,这院子有花,很适合找只画笔作画。这是我为了讨未婚妻欢心精心布置的,它如今百花齐放。她多次往这里跑,几乎每一朵花都接受过她的恩泽。可是现在,她已经去了。
她很年轻,才二十二岁,叫于央央,是一个很普通的、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她从楼上被人推下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知道,也包括我。
岳父昨晚九点进手术室,后面虽然醒了,但听岳母说还得在床上平躺。他两个鼻孔都插了管子,一条粗一条细,一条半透明,一条乳白。他一直在哎哎哎叫,岳母坐在床对面,有事没事就和他说话,不过他多是闭口不言。
“老头子,你哎哎哎什么呀,累了就睡觉。”岳母不耐烦地说。
我没说话,央央还在的时候我就不敢参乎他俩的对话,现在更不敢了。
岳父还是哎哎哎的,他甚至还伸出个指头指我,我懵懵的,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讨他喜欢。
我琢磨着。他的手指在指我的胸膛。我胸膛最明显的就是一副野生豹子图画和一条银灿灿串着碧玉戒指的项链,他不可能喜欢豹子,目标可能是项链。
秉着孝心为上原则我取下来,举到他面前。项链晃啊晃得终于平衡,我说:“您想要这个?”
他点头。我放在他肚子上,他正准备起来,却被岳母按住。
“这项链是央央的。”岳母说。
“是。”
“她把这东西串成项链了。”
没错。这东西原本是一枚戒指,央央说是她小时候偶然捡到的,后来她遇到了我,非得把这个戴在我指头上宣告所有权,只不过我不喜欢串成项链戴在脖子上,时间一长,她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了。
“岳父想起她了?”
岳母点头,“她那么小就去了。”岳母说着,也哭了。
“您二位别这样,央央也不希望看见你们这样。”
“我的央央。”岳母哭得更厉害。
我犯起无奈,揉着额头。老人伤心要怎么哄?谁知道?
我左右看看,看见床头柜上我刚才送的水果,岳母自备了水果刀,正以刀把出了一半的姿势搁在床头柜上,这要是一个不小心碰到肯定会掉下来。
削个水果吧。说不准她有多开心,但做总比不做好。我选了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抓在手里,又拿好水果刀去厕所洗干净,将水果刀鞘拔出,开始给苹果剥衣裳。
2
不出意料,我这双很少削水果的手被水果刀尖戳伤。左手食指冒出鲜血。痛!我用水冲干净,边看边走出了厕所门。
“岳母有纸吗?”
“有,那儿。”岳母越过岳父指床头柜,我顺着她的视线勉强在绑着花的水果篮提手后面看见抽纸。
惨兮兮的,血又开始冒了。
“你手受伤了。”岳母说。
“没事,我找点纸。”
我抽出纸揩掉鲜血,丢了又抽张新的缠住食指头,岳母又说话。
“严不严重啊,要不要见医生?”
“没事。”抽纸缠指头的疼痛闪过,我想起刚在厕所削的苹果,“我给您削了苹果,在里面洗手台上。”
“是这么伤的吧?”
“真的没事。”
岳母不让我把戒指留给岳父,她自己揣兜里说是拿回家里保管。我挺不爽,但一想起她是央央的母亲也不好再气。她说她今天有事要回家,让我顺道送一程。
我应了。
“阿姨您平时是坐公交车吗?”央央不在了,我不知道他俩老人的出行情况。
“我俩老头老太的有车也开不了。”
“我安排个人接送您怎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别了,麻烦。”
“哪里麻烦了,我得替央央照顾你们。”
“央央遇到你是她的福气,只可惜,哎。”
知道她又伤心了,我觉得愧疚,真不该提起央央。
一路上华灯霓虹。
到下午八点,我把车开到了岳母家。这是一栋很老的楼层,最底下的草黑压压地爬满墙。外面的铁门矮小,现在还没上锁,左边的门拉开空隙,一把铜锁挂在上面。
“你手在医院没处理,要不要上楼处理处理,家里有药。”岳母扒拉着车门却没有开。
“真没事。”
“你看你看,又出血了,你还不注意。”我车光这么昏暗,她一老太居然还能看见,眼神也够灵了。
我左手离开方向盘,血液已经流到了掌心。
“再不管不行,赶紧得,上去我给你上药。”
我之前来过很多次,现在比回自己家还熟悉。家里没什么大变化。客厅很大,最尽头是阳台,可以看见外面的山,丰茂枯黄的草覆盖着。
“你先坐,我去拿生理盐水和双氧水。”
沙发有点寒酸,好在有坐垫才显得规矩整洁。我坐好,正对上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它旁边挨着阳台挂着一张画,云雾缭绕,宫阙琼楼一点,云上有位女神仙。这女神仙我太熟悉了,居然和我梦中的孟婆一模一样。
只是梦啊。
面前的电炉桌上有包抽纸,我抽出一张擦血,但它仍放肆地流,我擦不净。
岳母来了。她两手各抓着玻璃瓶。在她给我洗伤口时,我对那副孟婆画好奇了。
“您那墙上是哪位神仙?”
“孟婆。”
真是孟婆啊?我不可思议。
“您挂她做什么?”
“一位老乡送的,她说是报恩。”
我哦一声,“这样啊。”每次抬头看见,我都不禁想起梦中见过的她。红唇花钿,褐色锦袍,齐胸襦裙,说话时头顶的步摇摇晃……我将画重叠于脑海,越想越不可思议。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您知道孟婆的故事吗?”不得不承认,从不迷信的我开始好奇了。
“听人说过她是忘川的神仙。”
“我也是。”末了我又想起那个不可思议的梦,想起孟婆说过她需要钱,“她有没有一个夫君?”
“我一老婆子哪里知道那么多。”
好吧,我不问了。只是,关于那个老乡,我想了想总不能放过。我问:“您那个老乡没有说什么?”
岳母不再盯我的伤口,她抬头作思考状,终于想起了什么,她说:“她说晚上烧点钱能把她请出来,不过我不信,挂在那儿就图吉祥。”
这还是我梦里有的。难道她真的需要钱?只是她真的存在吗?
3
我开车回去已经到了十点。
有点渴,我把衣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忍着指头的痛拿杯子在饮水机嘴下接了杯水,却不知怎得,这杯子漏水,水浸过纱布,我的伤口痛得更厉害。
我放下杯子,左手使劲儿上下摇摆,望风给我舒爽掩盖疼痛,但是丝毫无用。
“杯子在哪儿坏的?”这可是我之前最爱的杯子。太可惜了。不过这明显没有我现在的伤口重要,因为,它又流血了。由于纱布上有水,血液淡得跟红墨水一样。
“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明天的工作。”我有点担忧。但转身一想却无所谓,我不缺钱,没必要拼命工作。
我把血处理干净开始洗涑,因为沾水疼,我左手几乎没有放进水槽,包括之后的洗脚也是。只是我没想到的我刚把洗脚水倒掉转身,那个自称为孟婆的神仙一阵烟雾缭绕出现在我面前。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大眼被这个邪乎的神仙吓地直往后倒,后面可是便槽。
身体却漂浮在半空,我弯着腰,不知为何没有往下坠。
她头上的步摇摇晃,我听见她说:“我救了你哦。”
你救个屁啊你,还不是你害的?
不久后我能动了,我站起来,她还站在我面前,头上的步摇简直是晃动的魔鬼。
“我救了你,你给我钱。”她摊开手。
看来不是梦了。我说:“你不是无所不能吗?”
她收手,对我很烦了,“你是不是人啊?”
“我当然是人,你是什么?”
“不是说了我是孟婆。”
“世上真的有神仙?”
“当然。”她翘起下巴,眉毛高扬。
我哼一声:“神仙,有什么大不了得,不照样一张皮。”我往前走,越过她。但她居然把我的肩膀搬过去,我歪着身体面对她。
“你给我钱。”一张口就是钱,她神仙这么缺钱?
“我为什么要给你?”
“我刚救了你啊,知恩图报是你们人说的。”
刚才,哼,那是吗?
“刚才我是被你吓的,你觉得你是恩人还是罪人?头尾都没清呢,还知恩图报。”
呵呵,神仙真好做。
我已经出去,她跟在我后面喊:“如果我把你的手治好,你能不能给我钱?”
左手吗?我看了看,越看越觉得惨。转身,看她一袭古衣,我居然说:“真的假的?”
“真的,神仙也会诚信考试。”
我想了想,秉着手指头难看的原则伸出去:“你要给我治好了,我给你两万。”
“两万,听起来挺多,容我算算。”她右手指头碰啊碰,真像古时候的算命骗子。
“你活多久了?”我忍不住问。
“记不得了,反正你还没出生我已经活很多年了。”
“这么久了,还像个傻子。”
她一听就爆,大着嗓门对我凶:“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在她的神奇操作下,我左手完美复原。虽然很牛逼,但我绝对不会对她表示感谢。哼!神仙。
“钱呢?”
我翻出多年前因为卡太丑而遗弃的银行卡,丢在她手上,说:“里面都是钱。”
她懵懵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卡,我不明所以。她说:“你逗我玩呢,这是硬的,钱是软的,纸,你知道吗,纸啊。”
“你活太久了,时代变了。”
“什么鬼,本仙都没变,时代它有什么资格变?”
她真的好傻。我拍她的肩膀,结果她咕囔着:“男女授受不亲”给我扒拉下来,我手在半空无为。只好笑道:“里面有钱,而且两万不止。”
呸!我给她个锤子,老子的钱绝对不流外人田。
“这种阎君不收,还会打我,不行我就要纸。”
“行,等着。”
第二天我回来,看见孟婆倒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她瞬间跳下来,我将手里提的箱子丢在地上。
“喽,都在里面了。”老子累死累活地弄了一晚上的毛爷爷,她不懂,绝对看不出来。她打开箱子,我看着我一晚上的杰作,红火火还真像,优美的下颌线高高兴兴地往下走,不愧是世上最牛逼的人。
“好多,肯定够了,我走了。”
她一阵烟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