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误会
窗外泛白。李光海翻个身继续沉睡。统一路440号的沙发上,陈思惠静静躺在他的怀里。陈思惠皮肤柔软,面色微微泛红,半掩的胸脯上下起伏。李光海慢慢亲吻上去,用一只手脱掉她的睡衣。睡衣下的肌肤温暖香甜而又富有弹性,令李光海心生爱怜。
一种真实的触感一瞬间传递到李光海的大脑神经。迷迷糊糊中,他习惯性地拿床头柜上的相框,指间触碰到的却是丰满的胸部。
“光海。”
李光海的意识彻底苏醒,这分明是白雅兰在叫自己。他猛地睁开眼,看到慌张的白雅兰正蹲在床边,而自己的手就搭在她的睡衣里。李光海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弯曲手臂:“雅兰?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会在我家?”
“这是我家啊。你昨晚一个劲地要送我回来,结果在我家客厅的椅子上睡着了,我爸就给你收拾了这个房间。我刚刚下楼想看你是不是又吐了。”
就在李光海环顾昏暗的四周时,白雅兰轻轻抓住他的手,战战兢兢地放到了自己热乎乎的胸脯上。
“雅兰?”李光海感到脸上发烫。
白雅兰站起身,轻轻褪掉睡衣,露出雪白光滑的身体。她的胸部圆润而坚挺,在颤抖中向李光海靠近。白雅兰紧张地喘着气说:“光海,我想……”
李光海心跳加快。他出神地望着那少女般的胴体,一时间不能自已。血脉偾张中,他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白雅兰慢慢贴到李光海的身上。呼吸急促的李光海想推开她,但双手却僵在半空不听使唤。他努力向上看白雅兰的脸,然而就在目光离开那身体的一刹那,他却吃惊地发现半开的门口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凝视着自己。
曾小荷瑟瑟发抖,将双手抵在胸前,哭喊着跑开:“疼,疼。”
李光海和白雅兰同时被吓了一跳。
“妈。”
“小荷,你干嘛去?”白文礼从门口望一眼,赶紧关上了门,“你们干什么?”
恢复理智的李光海在床上扫视了一圈都找不到自己的衣服,于是将白雅兰的睡衣抓起来递给她:“快穿上。”
“疼,疼。”曾小荷一脚踢开门,手中摇晃着一把菜刀径直冲向床上的李光海。
“妈,不要!”抱着睡衣的白雅兰胆战心惊地挡在了李光海前面。
曾小荷举着菜刀,在白雅兰身边左晃一下,右晃一下。李光海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掉在了床尾的地上。白文礼跑进屋,从曾小荷背后一把夺过菜刀,拽着她就走。李光海和白雅兰连忙穿好衣服。
“臭流氓!滚出去!我们家雅兰看你喝醉了好心收留你,你却欺负她!滚!”白文礼在客厅大骂。
李光海赤脚走到门口说:“阿叔,您误会了,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早已被吓破胆的白雅兰哭出声来:“爸,我,我是自愿的。”
李光海略一回头又转回来。他觉得白雅兰这样只会引起更深的误会,可自己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鞠躬赔罪:“阿叔,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可我们真的没有……”
“滚!”白文礼怒目圆睁,一路将李光海推出院外。
白雅兰跟着走到院门口:“光海,你的鞋。”
“回去!”
一双鞋被扔到了院外,随后大门紧闭。
旭日东升,李光海既兴奋又无奈地回味着刚刚的场景,揉着太阳穴往家里走去。
二、解酒药
提着篮子的李继东打开大门:“光海,怎么现在才回来?一身的酒味儿。赶紧把自己搞干净,一会儿我带你去小黄家。”
“小黄?”
“嗯。给你安排了相亲。老大不小了,该成家啦。”
“我……”
“等我回来。”李继东丝毫不给孙子拒绝的机会。
李光海走到自己房间,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坐在了地上。他眼中望的是照片上的陈思惠,心里想的却是早晨的白雅兰。
没多久,提着一筐葡萄柚的李继东在院里大喊:“光海!收拾好没有?”
张敏轻声说:“爸,让他再睡会儿吧。光海工作上一有应酬就睡不好觉。”
“哎!我在呢。”李光海将相框盖在床头柜上,走出房门。
“睡什么睡,难道想像我一样一辈子当孤家寡人啊?等事情办成了,想怎么睡都成,赶紧的。”
李光海走到李继东身边:“我不想去呀,爷爷。你是知道的,我喜欢的是表叔家的思惠。我们都相好很久了。”
“海儿啊,人家是富家大小姐,再看看咱,光辉天天想吃肉都还吃不上。你们隔着海,两边又没统一。再说,宝珍那娃不是也反对你?你对付不了她。这几座大山不是你十年八年就能推翻的,所以思惠那姑娘就不可能属于你。道理我也讲明白了,你赶紧去刮刮胡子,好好漱漱口,脸给我洗干净!”李继东拉着李光海来到水井边。
李光海难过起来:“我真不去。”
“赶紧弄赶紧弄。”
“咱先说好,弄完我也不去。”
“先弄先弄。”
李继东拿把椅子坐到院子里,看着李光海洗漱完。李光海收拾整齐就要去客厅吃早餐,却被李继东拉住。
“走啦走啦,回来再吃。别误了点,给人家留下一个坏印象。咱是男方,要积极主动。”
“我真不去。”一直忍着头痛的李光海眉头紧锁。
“这都说好了,哪能不去。快快,听话!”
李光海如火山般喷发:“要去你自己去!”
李继东怔在原地。早就溜进房里补衣服的张敏被李光海的吼叫吓了一跳。她走出来看看两人,自己双手乱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李继东看着李光海走进客厅,叹一口气,转身走出院子。
李光海本就没有胃口,现在情绪又坏到了极点,喝一口粥后离开了家门。
阳光直射,李光海更觉得头疼。他沿着溪边小路走进一家新开的药店,正撞见自己爷爷从里面走出来。
李继东喜不自胜:“光海!有德,妍妍,光海来啦。我就说这孩子不错吧,心里害羞不好意思,这不就来了嘛,哈哈。”
李光海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我想买点解酒药。”
“妍妍。”黄有德将女儿拉到柜台,然后跟着李继东往外走。
“有解酒药吗?”
黄妍妍低头看着柜台,不说话。她齐耳短发,瓜子脸,穿一身白大褂,看起来眉清目秀,惹人喜爱。
李光海走近她:“有没有解酒药嘛。”
“哦,有有。”黄妍妍抬头看李光海,“你喝了多少酒?”
“大概两斤。”
“什么时候喝的?有呕吐吗?”
“昨天晚上,有吐过。”
“哦。喝点葡萄糖缓解一下吧。”黄妍妍拿出两支葡萄糖,打开,放到了李光海面前。
李光海仰起脖子喝完:“我记得你爸在卫生局上班,那这家药店是你开的?”
“嗯。这个是蜂蜜,下午要是还觉得不舒服可以兑温水喝一些。”
“谢谢。多少钱?”
“不用钱。你多大了?”
“六九年的。”
“比我大3岁。县台办的工资怎么样?”
李光海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到了相亲话题,就随口应付道:“还行,每个月300块钱不到。”
“哦。你经常喝酒吗?”
李光海想直接结束话题,于是礼貌地笑着说:“你可别误会,我不是来相亲的。我有女朋友,是我爷爷非逼着我来的。”
“啊?你爷爷说你昨天加班太晚所以暂时来不了,而且我看你是自己来的啊?”
李光海懒得解释,掏出钱包说:“蜂蜜不用,葡萄糖一块钱应该够了。回头请你说咱俩不合适,谢谢。”
黄妍妍的脸上没了笑容。她吹掉柜台上的纸币,扭头往里间走去。
三、不都是这样吗?
李光海心烦意乱,继续沿着溪边走起来。
“肠肠,肠肠。”
“白叔。”
看到李光海的白文礼掉转车头边走边骂:“流氓!别想来我家!”
李光海想要好好解释,急忙去追白文礼,结果一直走到了他家门口。
看到大门紧闭,李光海敲门。
“滚!”
“爸,你别这样。”里面传来白雅兰的声音。
“回去!净丢人。”
“白叔,雅兰,对不起。”李光海在门外喊叫,再没人应答。
肚子开始唱空城计。李光海去旁边早餐店买了烧麦和肉包,在路边吃起来。
“光海。”
“光海。”
听到白雅兰叫自己,李光海站起来走近门口,扒着门缝往里瞧,却只看到空落落的院子。
“光海。”
这一次,在仔细确认了方向后,李光海往另一侧的墙边走去,看到白雅兰正手扶大树蹲在墙头上。李光海惊喜地走到树下:“雅兰,你怎么上这么高?注意安全。”
“雅兰,你干什么?”
听到爸爸的声音,白雅兰喊着“光海”两个字纵身跳下。李光海心生赞叹,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勇敢的白雅兰。这个时候,院子大门一下被打开。
“快跑!”李光海迅速拉住白雅兰。
“啊!”白雅兰慌忙跟着跑起来。
“雅兰!”白文礼大吼。
白文礼一阵追,眼看追不上,迅速脱下脚上的鞋朝李光海扔去。看到落在面前的鞋子,李光海停下脚步。
“白叔,请你冷静一下。雅兰,我们结婚吧。”李光海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说道。
“好啊。”白雅兰兴奋、紧张,低头看着地面。
面对如此直截了当的回答,想要承担责任的李光海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眼前的女孩。看着她,李光海不禁想起早上的一幕幕景象,心脏跳得更加快了。可理智告诉他,那只是一场无法躲避的意外,而那意外让李光海说出了一个男人必须说出口的话。
白文礼睁大了眼睛,看看自己女儿,再看看李光海,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确定吗?我们还不是那么了解,也没有谈过恋爱。”李光海问道。
“不都是这样吗?”白雅兰紧张地说。
李光海望了一眼白文礼。是啊,上一代人都是这样,他们自己这一代人也基本上是这样。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白文礼捡起自己的鞋,穿好后往家走去。李光海懂得了白文礼的态度,拉着白雅兰走上一条小路。
满脸通红的白雅兰尴尬地对李光海说:“刚刚太好玩了,哈哈。”
“啊?”
“我小时候,我小时候经常被关在院子里,然后我爸就出去卖肠粉。老和我妈玩很没意思,我又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就想跳出院墙和其他小孩一起玩捉迷藏。现在终于实现了,哈哈哈!”
“你以后可以找我玩啊。”
“好啊。”
李光海看出白雅兰是在故意找话题。他拉着白雅兰坐到视野开阔的山坡上。两人肩并着肩,共同望向不远处那洒满金光的河面。
四、她爱你
将白雅兰送到家门口后,李光海回到了自己家中。
“光海,怎么现在才回来?你表婶让你给她回个电话。”李国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儿子。
李光海警觉起来:“台湾的表婶?爸,我正想跟你说个事。”
“先去回电话吧,她十点多就打来了。你这个表婶你也知道,和她打交道最好多长个心眼,要是有什么事咱们可以一起商量。”
“好,我这就去。”
李光海来到邮局,费了很长时间才拨通纸上的电话。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了林宝珍的声音。
“我是李光海。”
“哦。”
“找我有事吗?”
“你还爱她吗?”
李光海支起胳膊肘,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吧,那再见。”
“爱。”李光海拍了一下头说。
“我给你一次机会。”
“是机会还是陷阱?”
“我以惠惠妈妈的身份,给你一次机会。”
“说起你的身份,我更无法相信你。”
“你只需要相信你爱她就好!我要告诉你的是,她也爱你。”
“我知道,然后呢?”
“她圣诞期间非要在夏威夷度假,我不太放心。你想和她在一起的话,可以直接去找她。思贤很快会到上海,他路熟,可以和你一起去。一切费用由我来付。”
“为什么?”
“为了我自己的女儿。”
“嗯。两岸人民血脉相连,我劝你早些迷途知返,不要一条道走到黑。”
林宝珍挂断了电话。
李光海不断思索着回到家中。
“你去哪儿了?还有一场相亲呢。这孩子,一会儿去一会儿又不去,一去又是大半天,真是让人操心。走,赶紧去文礼家。他们家虽然境况不好,可雅兰是人民教师,绝对是个好孩子。”李继东拉上孙子就走。
李光海微笑着说:“爷爷,雅兰家我去过了。”
李继东停下脚步,嘿嘿一笑道:“海儿啊,你还是年轻啊。你爷爷我当年可是老游击。知道什么是游击不?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这里边的关键就在于避实击虚。在整体上面临3倍甚至10倍敌人的时候,在局部上以3倍力量歼灭对方。这样才能一步步以弱胜强。就你这点小伎俩能骗得了我?赶紧走,饭待会儿再吃。”
耐心等爷爷炫耀完,李光海平静地说:“我刚送雅兰回家,我打算和她结婚。”
李继东难以置信地望着孙子说:“真的?你一个大学毕业生,又是国家干部,这玩笑可不能乱开。”
“真的。”
“人家同意没有?”
“她同意。”
李继东跳着拍起大腿:“好!国伟!小敏!你们过来。光辉呢?”
李光辉嗑着瓜子跑了出来:“爷爷,怎么啦?”
“好消息!咱们家要有喜事啦!咱们光海今天相亲有结果啦!他打算和小白家的雅兰结婚!哈哈哈!”
李光辉吐一口瓜子皮说:“哇哇哇,我要有嫂子喽。哥,吃瓜子、吃瓜子。”
张敏欢喜异常:“好,那咱们明天就去下聘礼。”
李国伟乐呵呵地说:“爸,要不你下午就去他们家商量下聘礼的事?”
李继东点头:“对,趁热打铁,宜早不宜迟。”
看着家人开心的样子,李光海的脸上却没有笑容。他一直在思考着林宝珍的话。
李国伟问:“光海,宝珍找你有什么事吗?”
李光海沮丧地说:“她想让我去夏威夷找惠惠,而且她同意了我们在一起。”
李继东连连摆手:“这绝对是个阴谋诡计。海儿,别相信宝珍的,咱们之前就被她害过一次。听我的,别去!你有雅兰这么好的姑娘,还听她的做什么。”
李国伟仰起头思考:“夏威夷,美国啊,太危险了。咱们国家之前那事据说就是他们在背后煽动的。这肯定不行。你自己怎么想?”
“我想试试,但心里很乱。”
李光辉兴奋地抓住李光海的手臂说:“哥,我支持你,我的梦想就是把钱挣到美国!”
李国伟搂住李光海说:“咱们家只是县城边的小门小户,最好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出国,咱一没钱,二不知道怎么去,去了又不一定有结果,不过这事还是要看你啊。”
张敏语重心长地说:“儿子,我觉得你爸说得对。咱家日子才好过一点,可经不起折腾啊。”
“3票反对,1票不作数。光海,那就不去了啊。吃饭。”李继东往客厅走去。
李光辉大叫:“凭什么我的不作数?我20岁了,在家庭事务上有发言权。”
张敏把李光辉往屋里推:“好啦,你工作都没找到,还有脸说。”
李光海思考着与陈思惠在统一路的对话,默默走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