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北北咽了咽口水，听说今天老大生气了，似乎是有人说了她似乎得了重病的爸爸，印象中那是一个身体瘦弱鼻头红红的中年男人，从不出门，北北也只是在去老大家玩的时候见过一两次，有传言说她爸爸快死了，老大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生气的，不知道今天路上谁又要挨揍了。
多年以后，长大的北北在回忆这段时光才清楚，这个所谓的老大，其实也只是个五年级的小女孩，拉着另外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搞帮派，所以同村包括北北在内的几个三年级的小女孩成了他们的小喽啰，制订了一系列团伙规则，比如说，不听老大话的同学禁止和她说话，回家的路上要扶着老大的手叫皇太后，老二叫皇后，剩下的都是丫鬟，还在回南的班里安插了眼线，听到谁说老大坏话了，放学路上拳打脚踢伺候，老大甚至不亲自动手，派其他小喽啰一起打那个犯错误的，那条回家的路有三里远，挨打的人要挨三里远的打。忍不了告妈妈的小孩第二天会挨更多的打。多年以后，习惯了丛林规则浑身带刺的北北在听到有人说小孩的世界多么纯真时，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北北背上书包，一如既往准备狂奔回家，刚走出校门，就看到老大徐燕斯几个人站在不远处，被围在中心的她一袭白裙，很耀眼，像一只骄傲的天鹅，北北低下头拽紧了书包带子，慢慢地走过去。
“听说你爸爸骂我爸红鼻子和尚？还说他快死了？”北北被这句话一惊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喷着怒火和不屑的眼睛，后来的事北北都记不清了，只记得站在那个位置站了很久，老大似乎看她只是哭也不吭声骂的不过瘾还扇了几巴掌，周围围了一圈老大的人老大的朋友老大的弟弟还有平时一起回家的小喽啰们，没有一个人说话，这里像是在出演一个舞台剧，聚光灯打在主角滔滔不绝的脸上，其他人都隐没在黑暗中，发着光的白天鹅，人群的中心，‘她在发光，所有人都喜欢她。’北北心里想，‘她爸爸真的要死了吗，她好可怜。’
哭着回家的北北被拦在了家门口，“辛鹿鹿，你要干什么？”辛鹿鹿撇了撇嘴，“你这样回家，你爸妈知道了，明天你又要挨打了。”辛鹿鹿和北北都三年级，在同一个教室上课，辛鹿鹿家是这个村少有的几个外姓人，他们六岁上学起就抬头不见低头见，此时的北北手忙脚乱地擦眼泪，没想到越擦越多，上气不接下气了，辛鹿鹿看她这样不由得慌了，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喊，“你别哭了！明天给你报仇！”
等到北北擦干眼泪回到家里已经天快黑了，外婆做好饭坐在桌边等她，弟弟稀里糊涂吃完刚要往外跑，"徐宇宇！你别跟他们去河里，小心爸妈回来揍你！"这小屁孩头也没回冲出去玩去了。“你爸妈今天店里忙，有人烫头，可能得十点十一点才能回来。”外婆说，“赶紧吃，吃了去把狗喂了。”北北爸妈在镇上开了一个小理发店，忙起来基本顾不上家里，平时基本上都是外婆做饭照顾他们姐弟俩，弟弟除了吃饭都在外面跟着大孩子疯玩。北北一口一口吃着饭，想着辛鹿鹿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报仇？怎么可能，大姐头谁敢惹？
第二天，北北为了避开大姐头，早早地去上学，太阳刚刚露头，她顶着金黄的日光，呼吸着还有些冰凉的空气，在去学校的路上狂奔，她觉得自己跑的很快，如果后面有人一定会被远远甩开，这种感觉很好，很安全。
刚到教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她就发现不止自己一个人来得这么早，辛鹿鹿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冲她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