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战鄢郢武安逞威 攻华阳围魏救韩
秦昭王二十八年,楚人有好以弱弓微缴加归鴈之上者,楚王闻,召而问之。对曰:“小臣之好射鶀鴈,罗鸗,小矢之发也,何足为大王道也。且称楚之大,因大王之贤,所弋非直此也。三王以弋道德,五霸以弋战国。王何不以圣人为弓,以勇士为缴,时张而射之?今之不为也,是旦夜恐秦乎?”楚王咈曰:“楚之地方五千里,带甲百万,何惧于秦哉?”其人曰:“秦强矣未可图也。譬若大鸟,负海内而处,东面而立,左臂据赵之西南,右臂傅楚鄢郢,膺击韩魏,垂头中国,处既形便,势有地利,奋翼鼓鹤,方三千里,则秦未可得独招而夜射也。”楚王怒,攘臂而呼曰:“夫先王为秦所欺而客死於外,怨莫大焉,心尝恨之。匹夫有怨,尚且报焉,秦楚之仇渊似海,孤岂有不报者乎?”遂遣使於诸侯,复为从,欲以伐秦。
昭王闻之,令武安君为帅,以数万之众伐楚。公孙起分军为三,一部从穰渡黄河,命客卿错与王龁袭楚之东境,绝齐道,拒援兵于外;一部西入汉中,命王陵与客卿胡阳布疑兵牵制楚军主力;起亲率精锐沿江而下,日夜不息,倍道兼行,三日之内而达邓。拔之,不歇,五日而后突袭鄢。半月余,屡攻不克。武安君夙夜愁之。
起辗转不寐,遂夜观天象。有大河淙淙之声不绝于耳,即问侍者曰:“声从何来?”对曰:“此为楚之夷水。”起曰:“夷水流往何处?”答曰:“自西而东,出西山长谷,过鄢郢而入江。”起大喜过半,呼之曰:“有策矣,天助我也!”
即夜,命军人筑长堤,修渠蓄水,平明乃成。灌之,水浪滔滔,一泻千里,鄢城卒为泽国。自西而东,冲垮敌之东城一角,楚军于熨斗陂修整,卒遇洪水,无可逃处,溺毙者数以万计,堆尸如山,臭不可闻。后有文人作《水经注》曰:“起灌鄢城,注水成渊,熨斗之陂,人称‘臭池’。”
鄢城既破,楚军无险可守,郢都之兵胆寒。楚王与众臣商议曰:“大势去矣!不若撤兵东归。”有臣谏曰:“从此往东去夷陵道,草木繁盛,可设伏兵,胜则秦军必退,败则亦能入陈城。”楚王允。楚军主力遂阴潜至夷陵道。
次日,武安君入郢都,整顿军马,招募兵士,假意欲与此长驻。有裨将进言曰:“今将军不急攻,灭楚之主力,倘来日疲敌复之元气,恐难相持也!”起大笑曰:“吾之意图,汝尚未懂哉!”
是夜,武安君升中军帐,命众将士手持火把,人衔草,马拴铃,夜袭夷陵道。前军放火,后军待伏,窥敌出矣,率骑兵从侧袭之,楚军大溃。众臣与护卫军拼死保楚王以突,狼狈而逃,东入陈城。自此楚军主力大半灭矣。
昭王三十四年,赵人、魏人伐韩华阳。韩急,遣使于秦。穰侯言曰:“韩魏相邻,今若不救韩,则肥魏矣。魏强则为秦患,不如救之。”昭王允。遂使穰侯、武安君星夜驰援韩军。
武安君谋曰:“今赵、魏围韩甚急,华阳与此相距远矣,恐不及救。”穰侯曰:“奈何?”起曰:“吾有一计,君可大张旗鼓,宣言而攻之大梁,大梁急则魏军慌,必折道而返。吾与半路伏击之,魏军必溃,魏军败走,赵军自不足畏也!”穰侯喜曰:“此计甚妙,当速行之。”
公孙起分两军,一军奔华阳,此为疑兵,以客卿胡阳率之;一军备道设伏,起亲率之,于华阳东南道候敌兵至。穰侯假意散布消息,遣使入韩,大言攻魏都之策。魏主将芒卯犹疑,尚不信。胡阳率兵七日而至,夜袭华阳外围之魏军,诈败,降卒言曰:“秦军虽败,然魏之国都已失矣。”芒卯惧,疑秦军主力已围大梁城。次日,令魏军回师,赵将贾偃苦劝之,不听,乃与之分军。
路经险道山隘,芒卯心悸,令三裨将领前军先行,自为殿后。起观之,命弓弩手放过前军,待后军行至中途而射之,亲率精锐骑兵绕道截于前,连斩三将,将魏军堵于隘道之中,待斥候报矣,秦军万箭齐发,十三万魏军死于其下,芒卯于后独自突围,感叹曰:“武安君真乃神人也,吾不如矣!”
次日,公孙起突袭赵将贾偃,沉其卒两万人于河中。赵魏联军溃不成军,急急撤退。魏军残卒奔逃大梁,赵军主力龟缩至长平垒壁中,至此不敢再犯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