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这一问,昆强开始在脑海里过电影似地回忆,昆小希有什么异常?她好像每天都不正常,总和别人不一样。昆强这样想着,嘴上说:“老师,好像每天也都和往常一样啊,她最近又怎么了?”
陈圆圆缓了口气说:“咱家小希呀,唉,我今天上课发现她戴了个帽子,您知道上课是不允许戴帽子的,我就让她摘掉,结果咋地,小希爸爸,她竟然剃了个光头,这倒好,整个班都乱了,一节课我都不知怎么讲完的,说实话,我心里很是震惊,剔光头也是违反校规的,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是要受学校纪律处分的。”
昆强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上还装作很平静,他也算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从小到大,各种坏消息从老师们的嘴里倒出来,他得镇静地听全了,然后找到解决的办法。女孩子大了,需要操心的事更多了,而最让他担心的莫过于女儿们的情感问题,必竟都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况且双胞胎又长得那么惹眼。不过这光头是咋个情况他也不知道。
昨天晚上昆小希自习后回去的时候就戴着帽子,他以为是天气冷,也没往多处想,估计放学后已经弄成了光头。
昆强忙对陈圆圆说:“最近好像也没什么异样,比较正常,我也不清楚她这是唱的哪一出,我回去后好好了解一下,然后给您个解释,以后尽量少给学校和老师添麻烦。”昆强的这种套话,他已经说了不知多少遍,没办法,还得继续说,最起码得让老师觉得家长有信心和诚意。
怀揣着满肚子的心事,昆强也没有心情再返回单位,一个人郁郁寡欢地回了家。芳玲不在家,估计是出去买东西了。昆强的家离学校不远,几年前他就有先见之明地买了这里的学区房。
从小小希和小念就显现出与众不同的聪颖,他觉得考上这里的重点高中那是肯定没问题的。幸好他买得早,最近几年的房价飞也似地涨,这里的学区房更是价高得离谱。昆强是个特别有远见的人,什么事都喜欢计划的有条不紊,但是在子女这个问题上他却总是被打得狼狈不堪,措手不及。当初和芳玲,一不小心就有了两个孩子,弄得他离婚再娶。刘天琼与他离婚后,次年考取了某高校的研究生,从单位辞职一个人走了。刚开始他经常地会想起刘天琼,芳玲和他的共同语言很少,但是家常理短,柴米油盐的每天和他唠叨,他竟然也渐渐习惯了,特别是有时候看见她们三个女人在一起打打闹闹,他就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幸福的。爱情是什么?有时候偶尔他也迷茫,可是马上又被甩入到这活色生香,纷纷杂杂的生活中去了。去他的什么的爱情吧,当个糊里糊涂的人也好,有时候昆强这样安慰自己,阿Q一下。
昆强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里乱得很,昆小希的事让他头疼不已,必须找到个解决的办法。他哪知道,有人也在琢磨这件事呢。
晚上放学的时候,昆小希特地叫上了昆小念一起回家。她俩关系很好,只是不会像很多双胞胎似的两个人总是粘在一起,她们总是各自行动,有事时才在一起。
昆小希知道下午昆强来了学校,她虽然从小就不怕他,但是这个光头的事总得找个理由平息下去,否则班主任和老爸联手,她就要被烦死了。
关于昆小希的光头,起因是因为两个人打赌。
打赌的两个人A是昆小希,B是钱小巩。
钱小巩是何许人也?如果昆强知道了估计肺也气炸了。钱小巩是一无业游民,二十来岁,高中毕业后打过几年工,做过几年汽车维修,也算是头脑灵活的小年轻。最近几年钱小巩不打工了,当起了老板,为什么呢?用钱小巩的话说,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老子有钱了,不伺候那些个龟孙子了。咋就有钱了呢?他家老房子属于郊区,虽是郊区,就在城区的边儿上,恰逢城市扩建与改造,他家的房子正好在拆迁区,于是一夜暴富,成了拆二代。于是他自己办了个修理厂,交给别人打理,每天无所事事地在街上瞎混。
钱小巩咋会认识昆小希呢?相识当然是偶遇。一次昆小希在商场和同学买东西,一个小偷不长眼地要掏昆小希的背包,昆小希长得高,大概小偷以为她是成年人,其实她只是个13岁的高中生,结果偷的时候被小希发现,小偷不以为然地想溜之大吉,昆小希哪儿会放过他,从小她就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那个人,为此她从幼儿园开始就打架打惯了。小偷在前面跑,昆小希一路狂追,拐弯的时候,小偷撞到了钱小巩身上。钱小巩刚想骂人,后面就追来了昆小希,大叫着,抓住他。钱小巩第一次见到这么彪悍的女人,想嘲笑几句,待小希冲过来,钱小巩却看得呆了,昆小希头发散乱,双颊绯红,一双漂亮的大而狭长的眼睛怒视着小偷,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挥舞着小拳头,说话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
钱小巩自此对昆小希一见钟情。
若是以前,钱小巩面对重点高中的美女小妹妹肯定会自卑,喜欢是喜欢,但不会去追。但是现在不同了,他钱小巩有钱啊,以他的见识和思想,他认为女生,女孩子,女人都会喜欢有钱的男人,况且他长得也不赖,就是个子有点矮。他的自信心被人民币撑得满满当当的。
他开始追昆小希。昆小希对这个当天替她仗义抓小偷的人倒也不讨厌,但是喜欢是谈不上的。钱小巩浑身上下长满了嘴,忽悠本事那是一流,昆小希有时也愿意听他天南地北地胡侃,她身边都是些一本正经的人来教育她,这时候的钱小巩显得真是与众不同。
钱小巩是社会青年,他可不满足于和昆小希谈天说地。也就是前几天,晚上放学后,钱小巩半路上拦住了昆小希,笑嘻嘻地说要给她一个惊喜,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诺基亚手机,边往小希手里塞,边往身边蹭,嘴巴朝小希脸上凑过来。昆小希一下子恼火,随手拿过手机扔出去老远,同时一巴掌扇到了钱小巩脸上。
钱小巩一下子火了,怒斥道:“装什么装,你心里早就瞄上我的钱了吧,女人不都这德性。”
昆小希冷笑道:“瞄你?我才不稀罕你,就是钱把你埋了我也懒得看你一眼。我喜欢的是崔灿那样的才子,他家穷,我也喜欢,你算老几。”
钱小巩当然要找个台阶下,说:“你证明给看看,你要是不喜欢钱,喜欢崔灿那小子就剔个光头给老子看看,我打赌你不敢!”
有什么是昆小希不敢的,第二天,昆小希放学后就去剔了个光头。
自此钱小巩被治服帖了,对昆小希另眼相看,再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他知道这小女生他招惹不起。
昆小希当然不能对昆强和陈圆圆说这件事,又是社会青年,又是崔灿,她哪个都不能讲。昆小希对姐姐昆小念倒是什么都说,她虽然不喜欢姐姐一本正经的样子,但是却是十分信任的。
昆小念听完小希的故事,竟然笑了:“你咋会喜欢崔灿呢,连我都不信呢。”
喜不喜欢崔灿,小希也不确定,只是每次课下偶然碰到他,她都会莫名地开心。
当然,只要妹妹昆小希找她帮忙,昆小念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帮她,不管对与错。虽然她们两个年龄一样,连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也搞不清,但是小念当着姐姐的名号,自然是有了姐姐的模样,她对昆小希是完全宠爱的,在她眼里,昆小希就是一个冒冒失失的,脑子里缺根筋的丫头,智商完美,情商太低。
昆小念仔仔细细地想了想,然后一拍小希的手说,我知道怎么说了。然后附在小希耳边边说边笑,小希听了笑地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竖起大拇指:“姐姐啊,你真是智多星,亏你想得出来。”
两个女孩子咯咯的笑声传出去很远,回响在冬天冷冷的夜色中……
光头事件后的第三天,昆小念也戴了一顶白色的线织帽。学校里大家穿着同样的校服,戴黑色帽子的是小希,戴白色帽子的是小念。上课的时候,老师们没有要求她们脱掉帽子,给其他同学解释说,她们因为特殊原因,不得不戴帽子。
见过陈圆圆的第二天,昆强又去了学校,不只见了陈圆圆,同时也见了小念的班主任,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下。老师们都表示理解,不再追究小希的光头,而且也提前批准了小念也剔个光头。昆强如释重负。
再说那天,晚上放学回到家,小念一边放书包,一边使劲地挠着头发,悄悄地跟昆强说:“爸爸,我恐怕也得剔个光头了,我和妹妹头发里长了虱子。”
昆强大惊:“你们去太姥姥家了?”
昆小念点点头:“妈妈让去的。”
昆强想发脾气,又不想和芳玲闹得不可开交,忍了忍说:“那你也赶紧收拾了吧,幸好冬天,戴个帽子,过几天就长出来了。”
芳玲的姥姥一个人住,快九十的人了,生活还能自理,就是不讲卫生,别人说她,她还闹脾气,火爆得很。昆强也曾开玩笑地说芳玲,她家的暴脾气是祖传的。
上次芳玲去,回来的时候发现衣服上有虱子,整得芳玲把家里大大小的传单被罩,自己的衣服全部洗掉,又拿开水烫了又烫。
昆强有洁癖,他对芳玲说:“你要是看不过去,就让人捎些钱回去,别带一屋子虱子回来。”
前一阵子,老太太的身体状况不好,芳玲怕老人家熬不过这个冬天,所以偷偷带两个孩子回了趟老家。
芳玲以为是自己的过错,看到两个孩子弄了个光头,心里内疚得很,专程去商场给小念和小希买了两顶帽子,一黑一白。
昆强自然不敢太声张这件事,他同老师解释的时候也希望老师们保密,他怕女儿们因为这事被同学们嘲笑。
那个冬天,经常会有人看到两个戴帽子的漂亮女生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黑一白定格在冬天的风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