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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凤和亲戚朋友找了两天两夜都没有弟弟小永的一点消息,弟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小凤快急疯了,她满眼红血丝,人也憔悴了许多,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左邻右舍不忍看她的样子,纷纷加入到帮忙寻找小永的队伍中。
前天下午五点多,小凤按照平时的习惯,回家照顾妈妈、弟弟和孩子们。当时小永不在,肚子吃得圆滚滚的老黄安安静静地站在牛圈里。小永爱乱跑,正常情况下,到晚上他都能回来。若是偶尔有不回来的情况,到第二天早上,小永也会在放牛之前,出现在姐姐面前。
小凤拿起挤奶用的不锈钢盆走进牛圈,她蹲在老黄的身旁,不久就端着一盆带着温度的鲜奶,从牛圈里走出来。她快步走进厨房,把牛奶煮好,给妈妈倒出一杯晾在一边,又在蒸屉上热了几个香菇馅的素包子。
小凤的妈妈患有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早已丧失了劳动能力。妈妈以前还能屋里院外地来回走动,现在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每天只能靠一把西药来止痛和维持生命。
打发妈妈吃过晚饭,小凤把家人的脏衣服归整到一起,拿了只小板凳,在院子里“嚓嚓”、“嚓嚓”地洗起来,很快院里的两条绳子上就挂满了大人和孩子们的衣服。干完这些,她又走进厨房,安排其余人的晚饭……
直到第二天下午仍不见弟弟的身影,小凤这才着急了。她给周围的亲戚朋友打了一圈电话,大家都说没看见小永。小凤跑到小永经常玩的地方去找,找了半天都没有小永的消息。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小凤的心头,她的心脏也因此突突、突突地跳个不停。没办法,小凤跑到村委会,让村长在喇叭里帮着呼叫几声,看看村里人有谁看到过她弟弟的行踪。村长建议小凤先报警,他发动村民们到各个地方去找找看。
在小永一岁多的时候,连续几天发高烧引发的后遗症影响了小永身体的正常发育。父母带他到全国各地寻医问药,才有了一点成效。小永今年快三十岁了,智商仅相当于十多岁的孩子。他说起话来声音含含糊糊的,别人侧着耳朵听半天才能明白他说什么。是父母坚持不断地给他治疗,他才有了从轮椅上站起来走路的能力。遗憾的是,他始终是个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的大孩子。小永走起路来身体不平衡,右脚的脚尖始终立着行走。但他却能歪着身子和脖子,骑上自行车到处转悠。
为减少危险,小凤管着不让弟弟骑车出去。等小凤出门办事,小永就偷偷就出去疯玩。没办法,小凤就想了个办法,给他买了一头小黄牛,让他每天牵着绳子出去放牛。
小黄长成大黄后,在冬至过后的一个寒冷的夜晚,大黄产下一头小牛崽。大黄的奶水很足,从此家里的大人小孩都有奶喝了。小凤夸弟弟给家里立了大功,他们可以节约出一笔向别人打奶的钱了。小永朝姐姐呵呵地傻笑几声,这是姐弟俩一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时刻。等来年的青草长满田野时,小永迫不及待地拉着大黄和小牛崽出去尝鲜。小牛崽一天天长大,它变得调皮起来。跛脚走路的小永常常顾了这个顾不了那个,小凤便将小牛崽卖给同村的养牛户,只留下大黄陪伴弟弟。小永每日将老黄拴在树下,等牛吃得差不多了,再把它拉回来。老实的大黄渐渐熟悉了回家的路,小永经常被大黄甩在后边。
回家路上,邻居们会问:“小永,大黄又把你引回来啦?”
小永脸上冒着汗,他红着脸分辩道:“不对,是——是我引它出去的。”
邻居们微笑着鼓励他,说:“对对对,是你的功劳。”
小凤到小永喜欢放牛的地方找。田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对着四面八方一遍遍地呼喊着小永的名字。她的声音喊着喊着变成了哭腔,小凤跌坐在堤堰边上,放声大哭起来。没哭几声,小凤猛地爬起来,像疯了似的,往田野里更远的地方奔去……
现在不是她脆弱的时候,弟弟到底去了哪里?小凤的心揪成一团,腿软得想快跑都跑不动了。她在心里祈祷:“老天爷——您保佑保佑我弟弟。可不能再让他出事了!我实在受不了了!”现在,家里哪怕出现一丁点的意外,她都会浑身冒冷汗,紧张得像魂丢了一样。这是这几年家里接连出事给她造成的后遗症。
小凤出嫁之前曾是个很有福气的女孩。爸爸是村里的会计,妈妈是纺织厂的工人。她上面有一个大她两岁特别疼她爱她的哥哥,底下是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小永。小凤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从小享受到奶奶和父母及哥哥对她的关怀。
父母给弟弟看病的那几年,小凤和哥哥由奶奶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们和其他孩子一样,吃饱穿暖后,开开心心地在巷子里玩耍嬉闹。
弟弟的病情稳定后,家里恢复了正常生活。妈妈努力把之前亏欠小凤和哥哥的都补起来。小凤每天都被妈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那年的暑假,小凤穿着漂亮的裙子,像花蝴蝶一样,在大街小巷中穿梭,等她和小伙伴们玩得尽兴了才想起来回家。父母舍不得打骂他们,让他们度过了一生中最难忘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生活。那时候,小凤的女同学哪个不羡慕她,恨不得和她交换一下,到她家去过几天被大人宠爱的日子。
生活像我们在海上行船一样,不会总是一帆风顺。小凤家的变故发生在哥哥娶了媳妇之后。嫂子爱唱戏,她常年随着一个唱戏班子在外面接活儿演出。在外面呆得时间长了,她的心变得野了,家里的一切事务她变得毫不关心。后来,她居然和一位做“大生意”的老板跑了,留下一岁多的侄子和小凤的哥哥小眼瞪大眼,不知所措。
事情发生后,哥哥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他在工地上干活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小凤与哥哥从小就很亲,哥哥的遭遇连扯着她的心,甚至于她比哥哥还要难受许多。小凤不忍心看小侄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尽力劝哥哥振作起来,好好培养侄子成人。哥哥起先还听比较小凤的话,继续出去打工挣钱。有一次,他在工地干活时,听到人们背着他说:“他的媳妇嫌弃他没本事,挣不来大钱,跟有钱人跑了……”那一瞬间,哥哥长期积压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他撂下工具就往家跑。到家一句话不说,对着酒瓶像喝饮料一样,大口大口地喝酒。爸爸一把夺过哥哥的酒瓶,将它摔在地上,骂他担不起事来,这个样子不是让别人更瞧不起了吗!
老板起先同情哥哥,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工友们学哥哥的样子,也变得不好管理了,老板只好让哥哥回家休息。没了生活斗志的哥哥,整天绷着脸一言不发,提着酒瓶不停地喝,直到灌醉自己为止。家人的劝说对他来说就像耳旁风。眨眼工夫,秋天到了,小凤家种的三亩玉米成熟了。一天早上,小凤的哥哥睡醒起来时,发现一家人早就去地里收玉米去了。晚上,小凤夫妇和她爸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哥哥稀赏地做好米汤、烙饼和凉菜在等着他们。吃饭中间,他像突然醒悟了似的,说自己以后要慢慢地把酒戒掉,好好培养儿子,养活父母。爸爸听了,脸上的眉头舒展开来,他仿佛看到他的儿子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没想到,就在那天半夜,哥哥突发急病,家人第二天早上发现时,他早没了呼吸。
哥哥的去世让爸爸痛上加痛,他实在不能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爸爸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他从没得罪过什么人,更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爸爸想不通,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家,难道这个世道变得不同了?老实人要受到欺负吗?爸爸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瘦下去,他在这个残破的家里度过了半年多的时间,在夏天快要来临的一个傍晚,彻底合上了眼睛。小凤的妈妈悲痛交加,真想一死了之,随她爸一起去了得了。她看着怀着孕哭得上不来气的女儿,再看看傻得呵呵笑的小儿子,只能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她知道自己眼下还不能死!她得努力活着,给这对儿女做他们的精神支柱。
爸爸的突然离开让小凤的心情十分难过,她早产了。生下第二个儿子的她像抑郁了似的,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丈夫王峰和婆婆劝她在月子里不能伤心,会落下月子病的。被痛苦淹没了小凤,哪里听得进这些?这日子过得太难了!她真不想活了,就连儿子饿得嗷嗷待哺的哭声都不能唤醒她生的意志。
无奈之下,王峰把生病的丈母娘和妻弟以及侄儿他们都接了过来。小凤坐月子的这几天,王峰会定时给丈母娘和小舅子他们送饭过去。为了让小凤振作起来,王峰只能用这个办法了。小凤如今是娘家人那边的顶梁,多病的母亲和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弟弟以及侄子都需要她的照顾。看到母亲被病痛折磨得呆滞的眼神,不敢放肆地玩耍的侄儿,一声一声地叫“姐姐”的弟弟,小凤抱着母亲的身体,大声哭起来。这一声哭像把堵在嗓子眼中的一口痰使劲“呸”地吐出来似的,她的心里一下子轻快了许多。妈妈、弟弟和小侄儿的出现,把她从痛苦的深渊中拽了出来。她接过弟弟给她端来的饭,和着泪水将那碗饭硬咽了下去。从那以后,小凤不敢也不再消极地对待生活了,她变得坚强了许多。平淡又忙碌的生活,一晃就过去了三年,小儿子上了幼儿园,小凤开始出摊,她一边守摊一边照顾全家人的生活。
时间过去十几天了,弟弟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小凤的嘴肿得翻了两倍大,上下嘴唇上都化了脓,疼得她喝水吃饭都嘶嘶地直叫唤。她给自己涂了点红霉素软膏,希望能尽快好起来。那时候,小凤像打了强心剂一样,实在累得不行就和衣躺一会,做梦都是梦着下一步怎么找弟弟的梦,要不就是梦到弟弟遭人毒打,浑身是血的样子。惊醒后,她一骨碌坐起来,强迫多喝几口水,准备继续出去找小永。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眼下的情形她不能生病,更不能倒下。
警察和村民们自发组成的志愿者队伍把村子周围的角角落落搜寻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一点线索。小永能去哪儿呢?她急得吃不下多少东西,肚子却涨得鼓鼓的。
就在大家找得精疲力竭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到小凤的手机上。小凤赶紧接通电话,对方告诉她,他是临县山里的放羊人。他说:“有个年轻男子躺在这边的山沟沟里,好像是病了,你们赶紧过来看看吧。”
听到这些,小凤立刻有了精神。她加了对方的微信,在几个亲戚的陪同下,按照对方发来的位置,去了临县。见到弟弟的那一刻,小凤眼眶里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掉。弟弟浑身脏兮兮的,比过去走街串巷乞讨的人看上去都可怜。小凤扑过去,先将弟弟扶起来。小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姐姐来了,嘴巴咧开,想哭却哭不出声来。小凤将手放在弟弟额头上,额头很烫。不管咋样,弟弟活着就是最好的消息。这些天萦绕在小凤脑子里的种种坏结果终于可以丢弃了。小凤把上山之前给好心大叔买的一条烟和几盒礼盒装的食物拿出来,表示对他的感激之情。大叔一再拒绝,但小凤坚决把东西交到他的手中。她激动地对大叔说:“您真是个好人,如果当时您发现小永后置之不理,小永说不定就病死在这荒山中了。”小凤不敢说一句责怪弟弟的话,她紧紧地拉着弟弟的手,一刻都不松开。令她欣慰的是,这个傻弟弟在病得迷糊中居然还记得姐姐的手机号。
远远看见自家的街门时,小永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知道自己回家了。坐在轮椅上的妈妈张开柴火棍一样的胳膊,把小永紧紧地搂在怀里,两人哭成一团。这次小永是真的害怕了,他病好之后,好几天都不敢走出家门。
原来,那天他和老黄在回家途中,听到几个人在说邻村唱戏的事情,小永急急忙忙地把老黄拴进牛圈,爱凑热闹的他晓不得告诉妈妈一声,独自跑到五六里外的邻村听戏去了。以前家人曾带他看过戏,他什么也看不懂,他只是爱看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演员们在台上比划。散了戏回家的途中,小永想走一条捷径回家。结果,他走上一条没路灯的小路,走着走着他就迷路了。小永越急越糊涂,越糊涂越往前走。一个晚上过后,他来到一座大山里。他在大山里绕来绕去,渴了就喝沟沟里的水,饿了就摘些野果子充饥。就这样,他走走停停,来到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山村。村里人问他从哪里来?他秃着舌头怎么也说不清楚自己来自哪里。有好心人看他可怜,给他吃了顿饱饭。有了力气的他就继续沿着山路走,直到出了本县的界限,到了临县的山沟沟里。天黑了,小永躲在石坡下或山洞里睡觉,大山里静得怕人,他不敢哭出声。十几天的流浪生活让小永的身体受不住了,他晕倒在一个野山坡上,直到碰到放羊的大叔。大叔问小永记不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小永迷迷瞪瞪地说出一串数字,大叔顺着这数字试着打了一下电话。没想到,电话居然通了。好心的大叔这才与小凤联系上。
打发弟弟睡下后,小凤难以入眠。十几天的着急上火让她的心里一时平静不下来。她觉得命运对她太不公平了,怎么什么事都让她摊上了?!难道自己上辈子欠债太多,这辈子来世间还债来了?要不,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呐!隔壁屋里传来弟弟打呼噜的声音,小凤尽量不去胡思乱想,逼自己赶紧入睡。她能怎么办?肩上的重担想甩都甩不掉,自己不挑让谁来挑?
村长建议小凤把弟弟送到村里的养老院,让看门师傅帮着照看他,起码他不能再到处乱跑。村长像知道小凤的心思似的,说道:“考虑到你家的困难,小永在养老院的开支除去国家对他的补助费用之外,多出的部分由村里补贴。你好好考虑一下,这样你就能放心大胆地去做你的生意了。”村长的一句话点醒了小凤。是啊,她该努力赚钱了!否则的话,这个家往后可怎么办呀?总不能靠国家来养活他们呀!自己和丈夫还年轻,应该好好打拼一下,争取能做到自力更生,让这个家彻底脱贫致富。一股暖流涌上小凤的心头,这些年多亏了村长和亲戚邻友们对她家的照顾和帮助,否则她的生活早就变得不堪重负了。她在心里感谢国家对困难户的帮扶政策;感谢好心人对她家人的关照,让她在最痛苦、最艰难的时候,有勇气挑起家庭的重担;更感谢那位好人大叔,没有他的帮助,她的家庭恐怕要彻底坍塌了。
小凤觉得村长的话有道理,她怕弟弟不长记性,过些日子又开始到处乱跑。思来想去,小凤狠心把弟弟送到村养老院,她把养了三年多的老黄都卖掉了。
减轻了负担的小凤决心好好地做生意,有了物质基础才能保证家人的幸福生活。她嫁给王峰后,公婆把水果蔬菜批发的一间店铺交给他们打理。起先,小凤和王峰只是按照公公婆婆以前的做法,从二道贩子手中接上水果和蔬菜再进行批发零售。生意淡的时候,王峰给别人家当搬运工挣些额外钱贴补家用;自家生意忙的时候,王峰帮拿他家货的人送货。现在,小凤不想再这样不死不活地混日子了,她得寻找一条新的出路。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这个家继续维持下去。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小凤把隔壁的店铺也租下来,将两间房子打通。经过一番考察,她选择了一条与别人略微不同的赚钱之路。
鼓城不是大城市,人们的消费能力有限。大部分批发商走的都是低进低出的策略,她要选择价格稍微高点的货品,与绝大部分批发商的货错开。为保证质量,她和几家供货商签订了长期供货的合同,里面明确写着:商品质量必须保证一流,在鼓城只能给她一家供货的条款。有了这颗定心丸,小凤放开手脚铺货。开始,她的摊位上很冷清,人们问了价格反而都跑到别家去采购了。她内心焦急的同时又劝自己要沉住气,先把仅有的一些顾客服务好,让他们成为她家的老顾客,然后再慢慢吸纳新的顾客。只要先让从拿她家货的这批人挣到钱,他们自然而然还会再来。这样,她家的商铺就有希望存活下去。
宏达批发商城是鼓城最大的水果蔬菜批发基地,大大小小的店铺林立其中,同行之间每天都像进行最后的决赛一般,你追我赶,谁都不想落人之后。决心改变的小凤先从自己的穿衣打扮开始,她走进一家潮流前线理发店。
在宏达商城位于商城内的中心位置,有个女人显得很特殊。她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高一米七,说起话来嗓音尖,音调高,自带一种天生的干练和爽快特征。她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乌黑的纹理烫披肩发让她看上去时髦了许多,高高的发际线像有一道无形的发卡在额头上箍了一圈似的——这个女老板就是小凤。她和人说话的时候,一双丹凤眼仿佛也在努力和人交流,顾客们几下子就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去其他摊位上踅摸商品和打听价钱去了。
待买主结完账,搬自己选中的水果到车上的时候,几个心眼多的人会去其他摊位前打听一下他们从小凤家批发到的水果的价钱,结果有的一斤高出几分钱,甚至还有高出一毛多钱的。他们带着不爽的心情离开,心想,下次再也不到小凤的摊位上拿货了,下次批发他们到其他家去拿货。货比三家,谁家便宜他们就拿谁家的。商人追寻的就是本钱能低就低,这样才能从中赚取一点利润。经过比较,这些人发现两家的货物卖起来不一样。顾客买东西爱挑挑拣拣,小凤家的货卖到底都和上面放的货一模一样,卖得速度又快损失又小;别人家的货经顾客们挑拣后,剩下的越来越小,只能降价处理。老板们明白了其中缘由,自然又聚到小凤家来了。
某天早上,一位顾客搬着一箱苹果兴冲冲地找小凤算账,男人把手中的箱子在离地面有一截距离的时候就撒了手,箱子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他说:“你家怎么能这样?同样的东西,你家一斤比别人家贵一毛钱,我不要了,你给我退货。”
小凤似乎经历多了这种现象,她以正常说话的声音问男人:“你确定是完全相同的?如果是我卖得贵了,立刻给你退货。”
男子瞪着两只大眼说:“我看了,苹果的品相和大小完全一样,否则我可没闲工夫和你在这里闹这。”
小凤从腰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对男子说:“我给你钱,哪家的便宜,你搬一箱子过来。咱们打开对比对比,如果东西确实相同,那我情愿再送你一箱。”
男子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旁边一位小凤家的老顾客对那位男子说:“多一毛钱是多一毛钱的货,我之前和你一样,对她家很有意见。对比了两三次以后,再不怀疑她家的价钱了。她家的货从上到下都是一致的。上边装着啥样的,底下就装着啥样的,一点不会变;别人家的上面放着好的、大的,底下装的东西就不可能相同了。”
男子听了旁人的话后不吱声,他似乎在等着别人给他台阶下。小凤看他那副样子,说:“你回去尝试一下,要是觉得吃亏或者认为我欺骗了你,再来找我退也不迟。”
男子赶紧接话,说:“好,这可是你说的。”说完从地上轻轻地搬起那箱苹果离开了。
时间长了,小凤家的老顾客越来越多。因长期搬运重物腰出现问题的王峰再也不用去干苦力活了。小凤终于看到了自己努力得来的成效,店铺的生意稳中求进,逐渐走上正轨,让小凤对现在和未来的生活充满了信心。生活的锤炼把一个只会做家庭事务,只能帮丈夫守摊的女人变成了做事干练、能说会道的女强人。经常来宏达商城拿货的人,无人不晓小凤的大名。
端午节那天恰好也是小凤的生日,她把弟弟从养老院接回家。每逢节假日和小凤有空闲的时候,她都会把弟弟带回家,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坚持。妈妈见到小永就会变得精神许多,小凤盼着妈妈能活得长寿些,她要继续努力,让家人们跟着她过上好日子。
小凤在院里的柿子树下包饺子,侄子和两个儿子围坐在桌子周围帮忙。两个儿子负责擀皮儿,侄儿学着姑姑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包饺子。院子里的石榴花盛开着,像是在比赛谁开得更鲜艳。小永摘下一朵最大的石榴花,一瘸一拐地来到姐姐身边,将石榴花戴在姐姐头上。小凤瞅着弟弟欣慰地笑了,那笑容比头上的石榴花还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