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春梦几多时

1

绿窗初晓,寂寂深庭院。

展红笺,染新章。更有笔为山墨作溪,洋洋洒洒倾泻而下。

着白衣的男子面如冠玉,风神秀彻。

他搁笔,静静看着刚写好的字帖,皱了皱眉头,轻叹一口气。顷刻之间,揉皱的纸团就这么随意的滚落在地面上。

“公子写得这样好看,为何要扔了啊?”久立于旁的小童生得粗眉大眼,惊呼着就要俯身去拾。

男子却面露怅然,扫过案上厚厚的书碟,转而举目。窗外天气阴阴,薄雨浓云,打的窗棂脆响,似有人轻击门扉。他淡漠的脸上终于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轻声唤道:“阿福,陪我出去走走吧。”

被唤作阿福的男童小心的把纸张的褶皱抚平,仔细揣在自己怀中后才应了一声,匆匆出去准备。

雨雾浓重,莺乱蹄,花尽褪,青瓦白墙映在期间说不出的韵味。

“吱呀——”朱门轻启,檐下陡然出现一个娇小的身影。

女孩子看起来年岁不大,一身暗色麻布衣裳,素的不能更。脸色却是红润,明眸皓齿,好生一个美人胚子!

似是没料到这院门突开,她惊得起身,一脸窘迫。下意识想跑远了,却在转身的时候突然停住脚,低着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这么尴尬站着。

未等男子发话,阿福抢先开口。他三两步走到女孩子面前,学着府中老管家平日里训人的口气,掐着腰,怒目而斥道:“哪里来的小叫花子,要饭去别处!”

“我不是叫花子!”她立即反驳,瞪大了双眼,羞红着脸,像极了一朵绽放在雨中的娇艳花朵。女孩子的声音清亮,只是稍显底气不足,声音也越来越低,“这身衣服是姨娘新给做的,我只是不想……不想……”

阿福侧着身子,支起耳朵,半天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本想接着发难,猝不及,握着的纸伞被一双修长的手接了去,递到女孩的面前。

她诧异抬眼,白衣男子好似谪仙一般,不沾烟火之色,薄唇浅扬间,尽显温文尔雅,卓尔不群。

但见他眸中含笑,嗓音低沉,柔声说道:“伞且送你,早点回家,勿让家人挂心。”

接过伞,她脸色更红,话也来不及说一句就转身慌不择路的冲入雨雾之中。

琼珠乱打,滴在石板上如某人的心跳一般急促。所行之处,惊得一阵水花。隐约间,想容听得后面有抱怨声,断断续续:“公子这般好心,那女娃娃也不知道声谢……”

那是她与顾子年的初见。

2

“想容,该起了!”阿福依旧如平日一般,站在院内,双手叉腰,大声嚷嚷道。

低低应了一声,她才起身收拾。

骤雨刚过,杨柳风轻。

顾子年的书房在府中最偏远的一隅,精致也安静。门框两边挂着的这句诗据说是顾子年父亲所题:“孤灯课读苦含辛,望尔修身为万民。”她仰着头,细细读后,心中突觉苦涩难耐。

叹了叹气,她推开门,屋内的男子还是一如当年:或颦或笑时,不改萧疏轩举。

看向门口的女子,顾子年笑容愈加温暖:“想容,你来了?”

明明是每日都见的人,笑起来却总让她一阵失神。默默走至桌前,她敛目,端起砚石,浓厚的墨汁在砚台里划出好看的漩涡。男子则安静的翻阅手中的书卷。夏日的时光越发慵懒,她恍惚记起,当初来到府上,好像也是这个时候。

微雨过,小荷翻,彼时榴花开欲燃。

她一身缟素,跪在人群之中,心中万分苦涩难言。一说这作爹的,生来之时,恨不得没有自己这个女儿,走得倒是轻巧,半点儿片叶不留。只是苦了她——卖身葬父,这四个鲜红的大字,灼烧在她自己眼中,看起来如此可笑。

烈日当头,灼灼耀眼。长久地跪立在街市之中,叫她好一阵眩晕。

“那是豆坊主家的女儿么?都长这么大了?”驻足的人群来了又走,也不知是何时走近了一个面露猥琐的男子,对着她指指点点。

旁边一个穿着稍显的富庶些的男人接道:“也是可怜,再过两三年就该嫁人了吧!”

头一说话的人,摸摸下巴,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她,望眼欲穿:“不过,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带回家当个侍妾也不错啊……”

身边早已围满了厚厚的人群,最外围也不知谁喊了一句:“得了吧,你家那只母老虎不得吃了你!”

顿时,哄声四起!她觉得羞耻,又不能反驳……喉中有股腥甜涌上,她一再坚持紧咬着牙关,强撑住自己的意念。但是,眼中诸景象依旧渐渐模糊……

醒来之时,床前烛光点点,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兀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呀,公子她醒了!”阿福左右瞅了瞅,惊喜的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顺着目光,她仿佛再次看到了雨雾之中,那抹素白的身影。

“醒了?”他的声音好似清泉,激荡起她心中的朵朵浪花。如玉的面容掩映在烛光下竟有些不太真切……伸手触了下她的面颊,他接着柔声道:“大夫说你暑热攻心,需得好生休养几日。且宽心,你父亲的丧事我已安排妥当。”

她低首,额前的发丝挡住了她此刻的表情,喏动了动嘴角,终是无话。

阿福对她的反应显然略有不满,粗重的眉毛快拧成了“川”形,继而撇了撇嘴角道:“你这丫头,怎得还是如此没有礼貌,若不是公子在人群中救了你,现在你还不知如何样子!”

顾子年伸手制止了喋喋不休的阿福,将药碗搁在床边,也没有再多言。刚起身欲要离开,手臂却变得沉重,他诧异地回过头,拽住自己袖口的女子面容苍白,却硬是挤出一丝微弱的笑容,她的声音喑哑:“公子大恩,民女无以报,唯有贱命一条,愿生生侍奉左右,但求公子成全……”

烛火摇曳,女子神情坚定,眼中宛若星辰不灭。

“想容?”她猛地回神。他弯了弯嘴角,伸手将她散落的头发挽至耳后,言语间三分宠溺,七分关切,“看你神色疲倦,昨晚没睡好么?”

她摇头,自打入了这府中,她的话就很少。顾子年也不多询问,只是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过几日便是曲水灯会,跟我去看看可好?”

垂了垂眸,她的声音清脆:“好。”

3

宝马香车,玉壶光转。

丝竹声嘈嘈切切不绝于耳,画舫轻纱被风带开,依稀见得人影窈窕,惹得宾客拍手言欢。

最是人间胜处,当为曲水先!

男子还是一身白衣,过往行人无不侧目,眼中皆带惊艳。她和阿福并排跟在后面。阿福和她年纪相仿,自小不怎么出府,人长得高高大大,孩子心性却不改以前,看到什么都要拉着她凑近瞧一瞧。走走停停,再回首,她却发现没了男子的身影。

“公子!”她素日淡然的脸上已有了些许的慌乱,再转身,却是连旁边的阿福也不见了踪影!

她随着涌动地人潮不住地四处张望。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但其中分明不见自家公子!

面色陡然惨白,一股久违地恐惧感让她的血液涌上心头,眉头紧锁之间,往事已然历历在目!

她闭上双眼,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突觉腰肢被人揽住,挣扎之间,她却听得耳边有人轻语,“吓着了么?”依旧清冽的声音,她转头,男子的目若点漆,缱绻之情溢于言表。她呆了呆,竟一时抑制不住,泪如雨下。

顾子年轻叹,怀抱更加用力,宠溺道:“是我的错,想容乖,不哭……”

她低低应了一声,但泪水如决堤般,怎么也收不住。他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贴着她的耳朵,语带笑意:“我瞧着那边发簪甚是好看,给你买个带着好不好?”

怀中女子终于停止抽泣,再抬起头时,脸上挂着两道长长的泪痕,眼睛却比头顶的明月还要亮上几分。顾子年甚至觉得,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

细细擦净女子眼角的泪迹,反手十指相扣,领着她就来到摊位前。

卖簪的阿婆年事已高,脸上皱纹堆积,却依旧笑脸迎人,一副看尽浮生的泰然。

见二人来,她对着顾子年笑道:“公子好生福气,夫人这般娇俏可人!”

“我不是……”她被这话惊了惊。下意识地想要松手,身旁的男子却抓的更紧,颇有些引以为傲道:“我家娘子易羞,请老人家勿要见怪。”说完,他拿起一支凤蝶镂花银簪,在她诧异的目光中,亲手为她绾发插上。末了,又眯起眼睛看了又看,才满意地笑道:“果然很称你。”

“公子惯会开奴婢玩笑。”走得远了,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嗔怪道。顾子年却陡然停下脚步,二人对视,但见他眉间含笑,目光如炬。她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甩开他紧紧握住的手,俏脸难掩的红潮……

曲水河边,水流汤汤。二人倚靠岚桥,只看见远处繁华笙歌四起,彼此之间却无言语。

“听府里老管家说,公子就要进京赴考了么?”想容说着话,眼睛却直视着前方,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身边的男子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想容依旧痴痴看着远处,又俏皮地说道:“公子这么有才华,一定可以做大官的!”

“噗嗤!”顾子年禁不住笑出了声,“若是只为了官位,那这科举参与不参与也都罢也。”

说着,他扳过女子的肩膀,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若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顾某此生无憾事也。”

想容呆呆的注视顾子年,那双眼睛里,是自己从未曾见到过的坚定,就像是寒冬中的一束暖阳,酷暑之下一缕清凉,她印象中的公子,永远是那么宠辱不惊,却也没想到原来他还会那样热切的神情!

看着女子呆掉的样子,顾子年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松开手,他略带抱歉地笑道:“吓到你了么?”

想容摇了摇头,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半晌,他缓缓开口,问着她,却像是自言自语,“想容,我似乎对你一无所知……”

女子垂下眼眸,姣好的面容笼上阴翳:“我娘因生我而死……爹爹认定是我所克,却又因着我那张和娘亲七八分相像的脸,总归舍不得到底……但到底童年过得比一般人苦了些,所以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罢……”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呜咽,“容儿是我娘亲乳名,想容,想念容儿……想必他心中也是恨急了我……”

顾子年愣了愣,眼中怜惜之情愈加强烈。

暮色正浓,想容并没有看清男子此刻的表情。只是接着说着,“生来不得厮守,死后同眠,也算没有遗憾了……”

说到这里,远处突然光芒尽显,照得天空如白昼耀眼。原是烟火表演开始了。

想容顿时打住,激动地拽住身侧之人的衣角,指着烟火,笑得如孩童一般。“公子,你看多美啊!”

顾子年眉头紧蹙,眼中浓情化不开。他低声喃喃:“等我……”

“呀!公子,原来你们在这里!”阿福不知从何处跑来,青涩未脱的脸上满是惊喜,“你们真是叫我好找!”近了,他直接拉过女子的手,赫然一支檀木箜篌簪!

他笑嘻嘻地说:“给你作补偿的!”想容有些意外的看着手中的木簪,还不及发问,阿福又眼尖的喊道:“咦,你也新买了发簪么,好巧!”

“就你话多!”她羞红了一张脸,呵斥了声,就再也不管身边的人,只顾自己没命的往前走。

孤月独映人不眠。

女子的发丝散下,柔顺的贴在后背,桌上的银簪却被她一次次拿起,又放下。

长发绾君心,结发与君好。

公子,是喜欢她的么?

她出身卑贱,且全无长。而公子,数次在她最窘迫时出现,许是可怜她才如此吧……  可怜她的身世,可怜她的遭遇,毕竟,是那么温柔的公子啊……

夜已凉,奈何心中愁思千重。

羿日,阿福依旧在门外等她。匆匆起身,她的手在银簪处略加迟疑,转而拿起另一支木簪将头发绾起。

柳影深深细路,花梢小小楼层。

“来了?”她低头,感觉到男子的视线在她头顶停住许久,才又听得话,“阿福的眼光倒也不错。”

她心中翻江倒海,咬了咬嘴唇,固执地垂眸立在一侧。

“想容……”顾子年放下手中的书卷,眸深如古潭。他沉吟片刻,才略带迟疑地说:“不日,我将赴京赶考,怕是有一段日子见不到你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却依旧低头,不说话。    环住柔软的腰肢,感觉到怀中女子轻微的颤抖,他抵在她的头顶,幽幽叹道:“等我回来,许你白发一人心……”

顾子年离开的那天,想容没有去送。

4     江涵秋影雁初飞,门外落花随水逝。

维九月,皇榜既出,顾子年三个字,一时名声大噪。

皇上琼林设宴款待新科状元郎,百官俱在。帝王独女长乐公主帘后与顾子年遥遥一望,竟暗生情愫。席间频频秋波相送,独顾子年却故左右而不言他,最后只得怏怏收场……

想容走进屋子里的时候,阿福正在打扫,一屋子的尘土飞扬呛得她止不住得咳。

“你在作甚?”她微恼,大清早的就让自己过来,结果却是这么一个场面。

阿福还在俯身收拾东西,将闲置的东西抛在一旁,漫不经心道:“打扫啊,公子要去京中作大官了。到时候咱们肯定也要跟着老爷夫人一起去啊!”

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他直起腰,接着说道:“想容,现在咱俩都老大不小了,我对你也挺满意,想着见到公子的时候向他讨了你做媳妇,喊你来想问问你的意思……哎,你在看什么啊?”

话还没说完,阿福就看到女子面色惨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中摊开一张边角泛黄的白纸,好似丢了魂,动也不动。

好奇的凑过了去,纸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字迹苍劲有力,阿福伺候多年,自然晓得那是谁写的。

猛地合上纸张,往事一幕幕在脑中闪现,想容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她抓住阿福的肩膀,拼命摇晃,声音尖锐刺耳,“快说,你什么时候得到的这个!”

从没见过面前的女子如此癫狂,阿福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蹙眉回忆了好大一会,才一拍脑门道:“有些年头了……这是公子当时不要的,我觉得弃之可惜就手在身上了……对了,说起来那天公子出门正好碰到你呢,那时你才这么小……”阿福边说边比划着。想容却沉默了。

“我答应嫁你……”阿福还在手舞足蹈的说个不停,冷不丁听到这话。顿时欣喜若狂道,“真的么?”

“但你需替我寄与公子一样物件……”

男子坐在案前,紧抿嘴角。眉目依旧如画,濯濯如春月柳,只是神情肃穆,不寒而栗。

快一个月了,周遭人的调任书都已经下来,唯独自己迟迟没有音信。前几日还有些人来问问,这些日子反而冷清起来。

顾子年自嘲笑了笑,于百官面前公然拒绝公主的青睐,如此不识抬举,尽数当朝,还有何人?

后悔么……怅然之后,他抬手拿起案头的一个雕花漆木盒,不自觉嘴角上扬……

“公子,家中来信了。”有人在小心扣敲门扉,低声道。

接过信件,封上只有四个字,“公子亲启”字迹潦草,歪歪扭扭。顾子年笑意更重,这个阿福,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半分长进,更不及想容一半聪颖……

笑着笑着,他的面色突然阴沉起来,执信的手上青筋暴起,气息也变得紊乱……

目光落在最后一句,“奴与想容愿结为夫妇,已得老爷应允,还望公子成全。”

纸张悠悠地飘落,男子的脸上难掩沧桑之色,“怎么会……怎么会……”他喃喃。

信封旁边是一个木匣,打开之后,凤蝶镂花银簪光亮如新。

我愿放下功名,抛弃初心。

这一番情意,现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的痴缠不放……

可笑竟比不得一介奴仆?

阿福没有等来回信,却意外收到了自己的卖身契,连带着,还有一包银两。想容就在一旁,苦笑连连,果然公子的眼中,已经容不下自己。

十月初,新科状元郎顾子年给长乐公主府邸送去一支精致的兰花簪,那簪子是请了当朝最负盛名的师傅雕了四十九天才做成的,花心正中间镶着的明珠正是皇上赐予,世间难得其二。此刻,正好生的摆放在雕花漆木盒中。

与我之荣,挽卿之发,执子相看,繁华与共。世间情深,不过如此。

公主收到后喜不自胜,原以为不过是场单相思,哪成想这状元郎竟如此有心。

当月底,皇上亲授其为六品翰林院修撰。

越明年,初,顾子年与长乐公主结为连理。

昭和七年,升任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

昭和十年,升正四品大理寺少卿

……

顾太傅的六十岁生辰,百官朝见,寿礼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酒过三巡,这位鬓若秋霜的老人却晃了神。

“四十年了……整整四十年了啊!”彼时,长乐公主已不在,沧海桑田已是另一般模样。觥筹交错,宾客尽欢,老者席间不断自言自语,说到最后,竟悲不自抑!

今生我已无言面对,只盼来世得以补偿……

半醉半醒之间,有人缓缓而来——女子还是那旧时的模样,颜若朝华,眼中莹然有光,笑起来总是带着惹人怜惜的哀伤……

“想容……”顾子年抬起手,嗓中呜咽,话未说完,手却无力地垂了下来……

总中和之粹灵,蹈明哲之大方,体仁以长人,厚德以载物。

谁也没有料到,这位心怀天下,清廉一生的辅国之相。就在自己的寿宴当日,弃世而去……

5

青云峰,终年积雪,人迹罕至。

青云庵就坐落在峰顶,晨钟暮鼓一年不断。山下的人只知庵中有一老尼。却不知其从何处而来,亦不知其居此多久。

“然后呢?”女孩子坐在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显然被勾起了兴趣,迫不及待想知道下文。

木鱼声声,老尼睁开眼,看着殿中佛,垂眸浅笑一如往常。

起身给女孩沏了壶热茶,她笑了笑,答道:“哪有什么然后……”

女孩期待的眼神中流出些许失望,她抿了口热茶,身子已经没那么凉,话也清透许多:“要我说呀,权势与感情之间,那公子早已作出了选择。否则,要是换做我,肯定快马加鞭回去问个清楚,而不会把人赶得远远儿的!”

脚步顿了顿,殿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谁说不是呢……”

再次来到女子身边时,老尼的手中多了一把纸伞,伞骨陈旧,面上却光洁如新。她将伞递给女子:“雪暂时停了,快回去吧,别让家人挂心。”

女子小心接过纸伞,缓步离开。她本是与家人赌气,离家误入这青云山中,侥幸得老尼相助才免于冻死在这荒山之中。几日来听得她讲个中故事,不免心生感慨,颇有些恋恋不舍。

走着走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子,冲着庵前站着的小小人影大呼:“师太,那个纸团里到底写了什么?”

北风猎猎,隐约看到老尼的嘴张了张,却依旧没能听清——

“不求千载史册,但愿丹心报天子。又那管他儿女情长,终可抛。”

苍老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经久不息……

你有你的报国之愿,我又怎好耽搁于你?

木鱼声又起,她双眼紧闭,两行清泪却顺着褶皱的脸颊滴滴落下……


碎碎念一下

重新修改了的文,补充了一些

最后编辑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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