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实际上是西南飞的,或许它们曾经尝试过东南飞,但是不幸地失败了。
这幅中国野生孔雀分布的历史变迁图,描述了另一个悲剧,一个比《孔雀东南飞》更加难以挽回的悲剧。
如果用文字简单转述一下上面的图片,那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广西地区、四川盆地、长江中游、以及岭南一带的广大地区,人们都可以有幸看到这种美丽得出格的大型鸟类。
因此在1688年版《花镜》的萌宠指南中,它排在鹤与鸾之后,名列第三位。
这也恰巧和明清时期文官朝服上的绣饰动物排序一致:一品为仙鹤、二品为锦鸡、三品为孔雀。
当然,以上所有这些孔雀,所指都是绿孔雀。绿孔雀并不是“绿色的孔雀”,而是一个学名为Pavo muticus的物种,也是中国唯一的野生孔雀、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全球性易危物种。
据说今天即使是在动物园中,也难得见到血统纯正的绿孔雀。人们在大多数园林或野生动物园中见到的都是蓝孔雀。
好吧,蓝孔雀的意思也并不是蓝色的孔雀,而是指一个学名为Pavo cristatus的物种。它也被称为印度孔雀,也许这让你想到孔雀王朝。是的,它与印度文化有着密切关联。
绿孔雀与蓝孔雀其实很容易区分:冠羽、颈部、翅膀、以及脚的长度都有不同。
在1872年出版的鸟类学专著插图中,很好地描绘了这两种孔雀的另一个巨大不同点。
蓝孔雀很早就被带往西方世界,人们把它们作为园林中的观赏动物,有时也作为食用家禽,开发出孔雀派之类的食谱。在漫长的饲养历史中,人们保留了蓝孔雀的两个突变种:白孔雀和黑孔雀(黑肩)。
在今天中国的许多园林中,都可以见到蓝孔雀、乃至白孔雀、黑孔雀,甚至杂色孔雀(各种杂交后代)的身影。
但在1688年《花镜》的时代,人们在园林中饲养的还是绿孔雀。根据《花镜》记载,当时的孔雀产地在交、广、雷、罗诸山。
《花镜》对于孔雀习性的描述中特意提到了它华丽而累赘的尾羽,认为雄孔雀自爱其尾,每每寻找栖所时都要事先找好放置尾羽的地方;如果长时间下雨,孔雀的尾巴就会变得很重无法高飞,当地人会利用这一特性在久雨之后实施抓捕。
动物学家们也观察到,孔雀在雨后的确会待在巢中等到羽毛干透后才能外出,因此《花镜》中的记载或有道理。此外,孔雀在逃避天敌时,更多的是借助有力的双脚奔逃,而不是依靠飞翔。
达尔文曾经认为孔雀毫无效率的尾羽是对自然进化论的一个挑战,难以置信自然演化会保留这样的选择,最后他用性选择理论解释了这个矛盾。
虽然人们常常把自然选择视为弱肉强食、冷酷无情,但事实上,自然选择比人类的选择要宽容得多。至少在人类的选择介入之前,绿孔雀在中国尚有着不小的分布区域。
《花镜》中提到了孔雀的一个重要习性,它那华丽的尾羽并非一年四季时时相随,而是会在夏季脱落,到了第二年春天的繁殖季节再重新长成一部华丽屏风。
这些自然脱落的漂亮尾羽或许是人类最早发现这种动物的缘由。可以想象,第一个捡拾到这些自然馈赠品的人类,一定欣喜不已。然而,也可以想象,人类很快就不再满足于自然的馈赠,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捕捉到一只孔雀会比捡拾有着更大的收获。人们用这些羽毛来制作扇子、帽饰、屏风、绣线、鱼饵……并且……他们不久还发现,孔雀肉的味道也不错,尤其是幼年孔雀。甚至……还可以把这些肉制作成腊味,长久保存。
人类的选择才是功利而冷酷的。
于是,这些美丽的鸟类被迫选择了西南而飞。就像焦仲卿辞别了他的妻子,把理想主义仅仅保留在诗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