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奉命抄检大观园时,到各姑娘处都没遇到太大的抵触。迎春懦弱,惜春冷漠,黛玉以平常心视之,唯有到了探春处她碰了个大钉子。
看探春这朵野玫瑰是怎么做的呢?
第一,秉烛开门而待,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气势上就压了抄检人一头。
第二,探春直接开喷:
“我们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既如此,先来搜我的箱柜,他们所有偷了来的都交给我藏着呢。”
听了这怒气冲冲的反讽之语,熙凤哪里还敢细搜,忙命把打开的箱子都关起来。
第三,探春继续怼:
“你们别忙,自然连你们抄的日子有呢!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的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凤姐听了,只把眼睛看着众媳妇们。
曹公写红楼真是没一处闲笔,凤姐此时无声胜有声,她其实心里是认同探春的话的。
她看着众媳妇们,就是警告她们不要老挑唆主子生事,不要起内讧,更不要干些没有王法的黑心事出来。
本来到这里,凤姐也准备带人走了,探春之怒也该完了,偏偏王善保家的不识好歹,又上来搜探春的衣裳。
于是探春的发火第四弹来了:
一语未了,只听“啪”的一声,王家的脸上早着了探春一掌。探春登时大怒,指着王家的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
探春冷笑道:“我但凡有气性,早一头碰死了!不然岂许奴才来我身上翻贼赃了。”
探春为什么在这次抄检大观园的途中如此愤怒呢?私以为,原因至少有三:
1.见微知著,通过这事端预见了贾府必然败落。
这次抄检大观园触动了探春心中的痛。
贾府本来就不如先时风光,府里的人又整天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还到处煽风点火挑唆事端,这次的抄检大观园便是由小人挑唆引起的。
联想到甄家不久前才被抄了家,看到自己家里的人如此不团结又没出息,探春未免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所以,她又是灰心又是愤怒,希望用自己的愤怒之语骂醒、警示整天煽风点火起内讧的贾府中人。
2.自感身世,又羞又恼
探春的出身并不高贵,她是赵姨娘所生的庶出小姐,况且她母亲弟弟都糊涂不懂事,她平常只有坚决与他们划清界限,来为自己谋个好出路。
这时,王善保家的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态来搜查探春身上的呢?
素日虽闻探春的名,那是为众人没眼力没胆量罢了,那里一个姑娘家就这样起来,况且又是庶出,他敢怎么。他自恃是邢夫人陪房,连王夫人尚另眼相看,何况别个。
况且又是庶出,他敢怎么。轻视竟到了这地步!
再看探春的回应,给了她一巴掌还骂她“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
探春通过这王善保家的不尊敬的行为,便知道她因自己庶出的身份轻视了自己,根本没把自己当个正经主子看待,否则怎敢来翻自己的衣裳?
所以,探春的愤怒,也跟自己不高的出身有很大关系,她对王善保家的轻蔑举动是又羞又恼,说出“什么东西”“奴才”“你搜检东西我不恼,你不该拿我取笑”来警告王善保家的:她就是再庶出,也有身份体面,容不得她来置喙。
3.为自己立威
“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如今越性了不得了。你打谅我是同你们姑娘那样好性儿,由着你们欺负他,就错了主意。”
探春这话不光是讲给王善保家的听,也是给在场的所有人敲了个警钟:自己不是好惹的,休来多事!
在贾府,若是身份地位不高自己还不争气,只能像迎春那样,整日看府中婆子丫头的脸色,被他们欺负了也不敢怎样。
但探春才没有那么好性,她趁这次的事件为自己立了威,敲山震虎,敲打了暗地里对她怠慢轻视的丫头婆子们,让谁也不敢简慢了她。
所以,探春才会在抄检大观园中异常地愤怒,与其他姐妹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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