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陆一凡在父亲的陪同下来到了上海,为了省钱,父亲买了第二天回老家的火车票。在领取了新的床单、被褥,行李放进简陋的宿舍之后,在看到父亲把自己交给大学系主任,客气地递给了系主任一支烟的那一刻,说:“麻烦老师,多照顾一下我女儿!”,陆一凡突然意识她真得已经来到了这个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自己真得以后只能依靠自己生活了。
陆一凡目送着父亲乘坐出租车离去的瞬间,前所未有的孤零寂寞,无助迷茫弥漫在她的心头,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没有父母的照顾,没有姐妹的关心的孤立无援的感觉,报考志愿时脑子发热报了一个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以为这叫自由,这叫海阔天空,没想到自己这一瞬间其实没有那么强大来独自面对这种变化的挑战!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还有金波也在上海,他可以让她获得能量,感到安全和快乐。她日思夜想,多么盼望着金波能来找自己。
那时候他们的大学宿舍都没有条件装电话,只有整个宿舍楼下传达室有一部电话,每次电话或者电报都是传达室老头拿着大喇叭对着宿舍楼喊来通知相关同学的,所以,每天在宿舍里就听见,传达室大爷时不时的喊着:“9舍306室,李强,你有电话!”、“8舍201王青,你有电话!”所以,每次接个电话,当事人得马上穿戴整齐,跑到楼下接电话。
初来乍到,金波和陆一凡完全没有办法联系到彼此,等到他们再见面已经是好几个星期以后了。金波买了一份地图,倒了4趟公交车才从他的大学找到了陆一凡的大学。看到他的一刻,陆一凡飞快地跑了过去。然而,好久不见,又是大学校园,他们无法用拥抱和亲吻表达对彼此的思念,只是彼此的眼神满满透漏着想念和爱意。金波看着穿绿色军装的陆一凡说:“你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陆一凡说:“不好看吗?是不是看着很傻?我们一点还要军训,我不能陪你很久。”
金波说:“没事,我们可以一起吃个午饭,吃完饭,你们去军训,我也去那边看一会你们军训,就走了。”
陆一凡请金波在自己学校食堂吃了午饭。正巧被同寝室的同学看到,她们过来打招呼说:“你同学来看你呀?!”
陆一凡骄傲地回答:“是的!”
军训时,每天辅导员老师都在军训休息空档跑过来看望本系同学,还分发信件或者家长寄来了东西。只有陆一凡经常收到同学的信件或者家人的礼物,辅导员老师因此很快就认识和注意到了陆一凡。
“陆一凡,有你的信!怎么你天天都有信?数你的信最多。”陆一凡总是很开心收到来自西面八方的同学的信件,似乎只有她的高中同学之间的情谊是最深厚的。
现在,金波来看自己,更是其他同学都没有的待遇,她开心极了。
吃完午饭,陆一凡急冲冲地跑到训练场地。她一直左顾右盼,想看看金波是否如他所说来看她军训。没过一会,果然他真得来了,他坐在草地上,看着她们军训。终于看到他了,她心里很满足,又有点害羞。心想着他说自己穿着军服很逗,自己想来也觉得很搞笑。现在还不得不一本正经地踢正步,稍息,看齐,向左转,向右转,她想他一定在旁边偷偷笑得不亦乐乎。她看向他,他满眼笑意,朝向她挥挥手。
这时,军训的连长说话了:“今天我们内务检查获得了第一名。”连长一本正经,高昂地发言,全连一片寂静。
“怎么没人鼓掌呢!?”连长有些生气。“连长不是说不能随便鼓掌吗?”不知谁这么大胆说出来这话。然后大家都一起开始鼓掌。
陆一凡又向金波那个方向看过去,看到他哈哈仰头大笑,她想他一定觉得她的大学这帮同学都情商太低,在嘲笑他们。再过一会,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金波的踪影了。他走后的整个下午,陆一凡都无精打采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
在电话不方便的时代,他们都是写信联系的。周一写一封信,对方周二或周三可以收到,周三回信,这边周五可以收到,总之,安排一次见面需要一周的时间来确定。
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大城市,陆一凡和金波很自然地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这让两个人在这个空间环境下心灵上又近了一步。但是,上大学虽然是同一个城市,可是不能跟高中时天天见面相比,他们都各自有各自新的生活,新的朋友。
之前的那份感情,也在那次吵架之后,金波的态度又模糊了起来,他们之间依旧是一种介于友情和爱情之间的关系。
陆一凡觉得总有一天,金波还会像以前一样对自己那么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是感觉有所顾虑,朦朦胧胧,似是而非,若即若离!她想要明明确确,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地谈一场恋爱,她想要100%的爱情,即便可能没有结果,她也一定要最绚烂的经过!
每逢周末他们便在一起,在大学校园里闲逛,神侃胡聊,有趣的事情,烦恼的事情,以前的同学或者自己家里的事情,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次,陆一凡去金波学校找金波,她穿上了新买的淡蓝色带小白点的裙子,特别清爽干净,扎了一个马尾辫,她白皙的脸洋溢着青春的纯净和秀气。到了金波学校,一路上她都觉得一直有男生在看她,眼神也特别奇怪。等到见到了金波,陆一凡非常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们学校的男生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好像重来没有见过女生一样?好可怕呀!”
金波得意地笑着,说:“我们这是理工科学校为主的大学,男生多,女生少。所以,男生很少有机会见到女生,尤其你今天穿得挺漂亮的,他们当然要多看几眼。”
陆一凡听金波变相夸奖自己漂亮也很得意,说:“我们寝室的人也说我好看!”
金波说:“谎言往往比实话更动听。再说,我说得是你今天穿得好看,又没说你好看!”说完,他就窃笑。陆一凡气坏了。
陆一凡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呢?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金波又问:“你跟其他同学联系了吗?”
陆一凡说:“联系了。我跟子栖打过电话,她告诉我了她家地址,我下周末打算去她家看一下。你要一起来吗?”
金波说:“我下周正好有事去不了,我只能下次了。”
陆一凡说:“好吧。乐乐我也写过信,她说李文君只是偶尔写信给她,但是他们并没有在一起。真是搞不懂李文君,我明明看着他很喜欢乐乐的,乐乐也喜欢他,怎么他们就不能在一起?”
金波说:“感情的事情都说不太清楚。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听了这话,陆一凡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金波说过的“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他这是在暗示自己,“自己并不适合他吗?”,陆一凡突然低落了起来。
金波注意到陆一凡情绪的变化,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陆一凡不想在他面前再提往事,就故意转移话题,继续说:“没事。我也问过李文君,他似乎对于自己考上了中国科技大学不是特别满意,他说面对乐乐时,他总会想起自己曾经的失败,也许他觉得自己应该也是清华北大的,现在却只能上中科大,这对他来说是个很重大的打击,他无法过这个心里的坎。”
金波说:“是呀,这个坎是一直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挺可惜的!对了,你跟超哥联系了吗?”
陆一凡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好。她确实也写信给超哥了,可是没有什么越界的言语,只是正常的朋友同学间的书信来往,主要就是介绍自己的生活。
金波说:“我也跟超哥书信往来的,他现在学习任务很重,学习挺忙的。”
陆一凡说:“哦,我也听他说了。”程超雪也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个有些尴尬的存在,他们都喜欢他,都不想在这种微妙的三角关系里让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尤其程超雪还救了金波一次,帮他扛了罪名。
两个人在上海的街头逛着,天色已近傍晚。金波说:“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不然天黑了不安全。我送你到中转站。”
在等公交的时候,金波突然说:“哎呦,我没带钱,不能送你了!”
陆一凡睁大眼睛,半信半疑地说:“真得吗?你不是想偷懒不送我吧!我可是转了4趟车才到你们学校的。”
金波说:“真没带!”
陆一凡说:“我这有零钱,快上车吧,车都来了。”于是陆一凡拉着金波上了公交车,还给金波付了车费。
等到第一个中转站的车站,他们下了车,金波突然停住不走了。金波坐在了车站旁边的一个自行车的后座上,说:“不行,你得先把我回程的车费给我,我再送你!”
陆一凡可爱地眨着眼睛,温柔而又笑着说:“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我会给你的。”
金波仍旧坐在自行车上不动,故作威胁地说:“不行!你不给我,我就不送你了。”
陆一凡马上笑嘻嘻地靠近了金波一步,依旧和气地问:“真得吗?”
金波以为她会妥协,也笑嘻嘻地继续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了!”
陆一凡马上变脸说:“那好吧!你自己现在回去吧,我一分钱都不给你!”
金波一想,即便现在走回学校也是很长的一段路,马上服了软说:“你厉害!”于是又乖乖地送陆一凡到下一个换乘点。
又一次,两人在街上走,谁知街旁的IC公用电话突然响了,刚刚经过的金波立刻退了回去,拿起电话就问:“你找谁呀?”陆一凡心想他真是神经病,然后就听见金波没好气地说:“她不在,你一会再打吧。”
陆一凡问:“什么人?你跟他说了什么?这个人怎么会打到公共电话来了?”
金波双手一摊,说:“I don’t know。全是方言听不懂,貌似一个大男人一听是我的声音气坏了,说是要找他老婆,让我把电话给他老婆。”
于是两人哈哈大笑。
陆一凡说:“我们寝室一到晚上就原形毕露,磨牙、说梦话、打呼噜的都有。有一次一个同学做梦还讲课呢,讲得还真是有声有色,她在讲课时还提问,我当时还醒着,于是我就回答了她的提问,她还表扬了我。”
金波哈哈大笑,说:“还有这样的事情?!我们寝室也是这样的,打呼噜的,汗臭脚的,一个室友的脚真是臭死了!所以,我一般不带你来我们男生宿舍。前两天,我上课时还跟一个同学说悄悄话,我以为老师根本发现不了我,没想到一个粉笔头就直接扔了过来。幸亏粉笔扔到了旁边同学身上,我免受袭击。哈哈!”
陆一凡说:“你上课说话,活该老师扔你粉笔头,我将来当老师对待你这种学生也要这儿处理,就是你同桌不太幸运。”说完两人又哈哈笑。
陆一凡接着说:“我们寝室一个室友晚上睡觉起来上厕所,然后就不知怎么的摔在地上了,而她全然不知,一早起来发现脸都青了一块。我们笑死了。”
金波说:“是不是梦游呀!”然后双手直楞着伸向前方,然后一跳一跳地向前走。
陆一凡说:“你那叫僵尸吧!”
就是这样,金波和陆一凡在一起,两个人总是有很多话讲,不见面的时候也是书信经常往来。在这个城市,即便是陆一凡已经跟新同学们熟络了起来,可是她还是天天满嘴里都是高中的同学和高中发生的事情,听得她们寝室的同学津津有味,她高中时经常一起玩的好朋友的名字,她大学寝室的室友们都能倒背如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