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古惟江文通最长,拟渊明似渊明,拟康乐似康乐,拟左思似左思,拟郭璞似郭璞,独拟李都尉一首,不似西汉耳。
虽谢康乐拟邺中诸子之诗,亦气象不类。至于刘玄休拟《行行重行行》等篇,鲍明远《代君子有所思》之作,仍是其自体耳。
江淹是诗歌造假的宗师,《杂体诗三十首》被文选全部收入。虽然我看不出什么门道,但对于拟谁像谁这个评价,我是相信的。江淹的拟古诗中,化用原作者诗句的现象很普遍,起码做到了“形似”。至于“神似”,有些时候是需要读者脑补的。
对江淹的诗,我没多大兴趣。《别赋》确实写得漂亮。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开篇第一句,就扣人心弦。这种抒情小赋,读起来有滋有味,还不累人。
“初,淹罢宣城郡,遂宿冶亭,梦一美丈夫,自称郭璞,谓淹曰:‘我有笔在卿处多年矣,可以见还。’淹探怀中,得五色笔以授之。尔后为诗,不复成语,故世传江郎才尽。”编故事的那个人究竟是在捧他还是坑他?一方面,说江淹确实有才华。一方面,说江淹的才华是别人的。总之,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和韵最害人诗。古人酬唱不次韵,此风始盛于元、白,皮、陆。本朝诸贤,乃以此而斗工,遂至往复有八九和者。
和韵,是诗人之间的高端游戏。上升到“害人诗”这个层面,稍稍有些过了。写诗的人都不在意,读诗的人又何必庸人自扰。
孟郊之诗,憔悴枯槁,其气局促不伸,退之许之如此,何耶!诗道本正大,孟郊自为之艰阻耳。
孟浩然之诗讽咏之久,有金石宫商之声。
孟郊、贾岛的诗才是不可以被抹杀的。《游子吟》《寻隐者不遇》《述剑》等等都堪称佳作。之所以不被大众所喜,主要是风格过于低沉压抑。有不喜欢的他们的,自然也会有推崇他们的。“韩孟”算一个诗派,后世欧阳修也推崇备至。
究其原因,最重要的一点,是政治。诗人,除了归田园的以外,大多数都有另一个更重要的身份:政治家。至少是从政的人。甚至可以说,诗人,只是一个附带的身份。
比如在欧阳修的认知中,诗文最要紧的不是自身是否优秀,而是对政治格局、社会风气等方面的导向。直接一些说,他们有“西昆体”这么个思想贫乏、内容空虚但文辞华丽的斗争对象。兵对兵,王对王,在这种情况下,韩孟一派的诗歌自然成为武器的首选。
唐人七言律诗,当以崔灏《黄鹤楼》为第一。
唐人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往往能感动激发人意。
崔灏《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秦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确是绝妙好诗,却也未必能坐稳“七律第一”。现在很多人都说《黄鹤楼》第一的原因,关键有两条:
其一:严羽的《沧浪诗话》中直接给了这条评价,而后世的诗评,几乎都会受到《沧浪诗话》的影响。
其二:那个和李白有关的典故:大诗人李白到黄鹤楼时,准备登览题诗,看到崔颢此诗后,无法下笔,只作了打油诗一首:“一拳打碎黄鹤楼,一脚踢翻鹦鹉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这个故事假的可能性更大,奈何历代附会太多,即便假的也能成真。
要评比七律第一,最关键的字眼应是“律”。从这个角度,杜甫的《登高》是完胜的,史无前例的“八句皆对”。更何况,《登高》在诗歌意境、感情色彩等方面均达到了极高的水准,完全不存在短板,堪称诗歌中的“六边形战士”。风急天高猿啸哀, 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 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 潦倒新停浊酒杯。
边塞诗、送别诗,是唐诗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诗人的频繁迁谪、调任导致此类的诗不在少数,古代交通不便,如果出远门的话,行旅的时间是相当长的,所以多行旅之作。
此类题材的佳作多,诗人的高水平是一个因素,量变引起质变也是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