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在最初,王耀栋是想把这次酒吧之行当做人生的第一次疯狂,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疯狂的代价是生命,一生只有一次。
六杯特调鸡尾酒下肚,王耀栋倒在了霓虹闪烁、人声鼎沸的酒吧之内,呼吸困难、意识模糊,接着躺在了医院的急救台上,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他死了。
最为可悲的是,在这一场由生到死的命运挣扎中,我们竟难以指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凶手”,是谁杀死了王耀栋?是王耀栋自杀的吗?还是得像人民日报微评一样,生硬地拉出学校来作为责任的落地方?
或许作为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成年且考上大学了,王耀栋应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没有人会时时刻刻保护你,也没有人应当被一直保护。但是,老天并没有给他吸取教训的机会,生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带走了,这样的教训着实残忍了些。
王贵龙、彭凤兰夫妇跨越了大半个中国,从甘肃平凉赶到了广东珠海,为的是替自己生养了大半辈子的儿子收尸,世间难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事。如果用“可悲”一词来形容王耀栋,那么用什么词可以形容他的父母呢?可能真的是词穷了吧。
父亲王贵龙希望学校能以儿子王耀栋的死为戒,通告全校加强安全教育,却不得答复;当地公安正忙着抗洪救灾,难以应付这起没有“凶手”的民事案件;而酒吧老板在事发多日后姗姗来迟,他怕被打死,他说自己也是“受害人”……
有人评论说,王耀栋识人不当,净交了些酒肉朋友。也有不少的人评论将原罪归于中国酒文化,糟粕由是再一次被拉出来鞭挞一番。然而,喝酒的王耀栋还是死了,留下了想为他大闹一场而不得法的父母,恐怕对于这个业已支离破碎的家庭最大的影响就在于,此生再难以喝酒了。
王耀栋绝不是第一个因酒而死的人,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学校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只想尽早送走出事学生的父母;警察们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该救灾的救灾,该写档案的写档案;酒吧老板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自认倒霉把酒吧转手让人了。或许当晚与王耀栋一起的几位同学朋友还不太明白这个道理,可能是因为他们还在内疚、害怕,但随着记忆的逐渐模糊,曾经的王耀栋将离他们越来越远,他们也将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就连常招待王贵龙夫妻的面店老板,也在礼貌性地问问案子进展如何的同时,顺便在面上多加一些肉丝……
回想起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大醉,是在大四实习那会,孤身一人在上海,临走那天被领导带去吃饭,对着一桌根本不曾说过几句话的老江湖,一轮又一轮的敬酒,起哄、逞强,终于在迷糊走到一个公交站台旁时,我忍不住地坐倒、趴下,狂吐不止。不记得自己被哪个路人搭救,不记得自己如何上的救护车,甚至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父母连夜从家中开车至上海,一夜无眠后,面庞苍老了许多。
幸而我身体还算可以,哪怕酒精中毒,休息几天后复又生龙活虎了,也幸而我不叫王耀栋,不必先在他前死去以登上报纸传喻众人。又可能因我有着与他同样的姓,我或可理解彼时他的心境,那就是茫然无知。
今天,有一个喝酒的王耀栋死了,那些未曾喝的或者喝了未曾死的王耀栋们,多想想吧,我们今后还能剩些什么?
2017年9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