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经未读,五岳待攀
文丨郭名高
夜里多梦,皆为故人旧事。曾经走得极近的朋友,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疏远。想打个电话聊几句,一翻身,天已大亮。窗外,绵绵细雨下个不停。
心里空落落的,极不踏实。床头摊了一堆书,唐史、散文、小说,总觉得缺些什么,于是,在图库里浏览走过的足迹。经过一段时间沉淀,有些东西不再重要,索性将其删除干净。这时,一年前写的那批对联就映入眼睑,轻吟“六经读罢方拈笔,五岳归来不看山。”反复三遍,倒生出敝帚自珍的情绪来。
当初,我用的四尺三开水纹宣,持续三月有余,写了50来副七言联,并对其中差强人意的作品做过一番调整,可谓用尽心力。遗憾的是,那时行文极少,对具体作品并没有作相应的陈述。忽拉拉一大片铺在地上,厚此薄彼是难免的。时空过滤了许多东西,廓清迷雾,校正认知,也明确了此后该走的路程。
这副对联,邓石如写过,钱泳写过,后边还会有许多人要写下去。六经、五岳,前者是学问,后者是世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腹有诗书,胸罗万象,治世、做人、为文、从艺才会格高调雅、从容自在。
在《开通褒斜道刻石》里浸淫,于《何君阁道碑》中徜徉,亲近《石门颂》,体味《郑文公》,兜兜转转,然后将惯常字径放大二三倍,转习窠擘大字。笔洗浊水一日尽,桶墨三日不经挥。废纸三千,恣情肆意。回头重温《衡方碑》,若遇故人旧交。因此感慨,抚千剑可识器,登东山而小鲁。书法之美,由俊秀到憨朴,再趋于拙厚,这期间或需几年,或一直都跨不过去。张弓日久,不断使力,方有千钧杀气。我对《衡方碑》的偏爱,并非一见钟情。知道是座山,就使足劲儿去攀登,因此,得以领略沿途风景。
或因如此,“六经读罢方拈笔,五岳归来不看山”似较先前作品多了些峻朗和朴拙。大而化之,这副对联于线形上多作内擫法,弧线极为突出。笔能沉得住,又需提得起。或轻点短画,或逆锋虚笔,彼此关照,旨在刚柔相济;结体外紧内松,偶尔破之,也有了纵横、错落之别;笔有方圆,墨分浓淡,顾盼照应,不使雷同而乏味。与此同时,留意技法的分寸感:墨枯不躁,润而不弱;多骨易僵,以柔化刚;虽有跌宕,绝不做作;古质今妍,不厚此,也不薄彼;去野存雅,力求静穆中得苍润。
今读联品字,六经未读,五岳待攀,放言立格多有所阙,当以箴言自律从事矣。
2024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