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读红楼梦时到底在读什么?——贾迎春

贾迎春是谁?

如果我们百度一下,可能会查到这样的结果。

百度百科:贾迎春是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中的人物,金陵十二钗之一,荣国府贾赦与妾室所生的女儿,贾琏同父异母的妹妹,贾宝玉的堂姐。

继续往下看,可能还会查到:

迎春老实无能,懦弱怕事,有“二木头”的诨名。

她不但作诗猜谜不如姐妹们,在处世为人上,也只知退让,任人欺侮,即使是她的攒珠累丝金凤首饰被下人拿去赌钱,她也不追究。

绣橘、探春、平儿设法要替她追回并惩处下人,她却说:“宁可没有了,又何必生气。”

后来,父亲贾赦欠了孙家五千两银子,还不出,便把她嫁给孙家,用自己的女儿向孙家抵债。出嫁后不久,她就被孙绍祖虐待致死,落得一个悲剧的下场。

简单总结一下我们所查到的内容:她是贾家小姐之一,贾琏的胞妹,贾宝玉的堂姐,懦弱无能,出嫁后被丈夫虐待,死了。

对于这样的红楼女配,了解到这里,也许就算有一定认识了。那么由此我们可能会产生一个疑问:人物和情节似乎也一般,那么《红楼梦》到底伟大在哪里?凭什么高居四大经典名著之首呢?


下面,我们换一个切口去了解下贾迎春。

众所周知,金陵十二衩都有判词、画册和曲词,这些构成了她们的命运之签。

要了解《红楼梦》的人物设定和命运安排可以提纲挈领地从以上三部分着手,这样会更加简练和准确,毕竟那是作者创作意图最直接的表达。

贾迎春这样一个存在感和人物意义感似乎都比较弱的女子,也是金陵十二钗之一。

先看判词: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配画:

一恶狼,追扑一美女。——饿狼扑“食”,欲啖之意,吃的是美女,这美女显然就是指迎春。


饿狼是谁?

判词说了“子系中山狼”,“子”是古时对男子的尊称,所以饿狼是一个男人;“系”就是“是”的意思。子和系又合成了“孙”的繁体字——孫。答案是,这匹追扑向迎春的饿狼正是迎春的丈夫孙某。

以上是字面意思,其实内里还有一个典故可讲。

明代马中锡《中山狼传》:

赵简子在中山打猎,一只狼将被杀死时遇到东郭先生救了它,危险过去后,它反而想吃掉东郭先生。所以,后来把忘恩负义的人叫做中山狼。

由此可见,迎春的丈夫孙某不仅谋害了迎春,而且他是忘恩负义之徒。文中写到孙家曾在家境困难时拜倒在贾府门下,受过贾府的好处,所以后来才能家资富饶。孙某在京袭了官职,又“在兵部候缺题升”。贾家日渐衰败后,孙某便猖狂得意,胡作非为,反咬一口,虐待迎春,这就是判词“得志便猖狂”的意思。

“金闺花柳质”,权贵之家的闺房千金,当然是在金闺房里养得如花似柳。然而空有美貌,却不堪一击。

“一载赴黄粱”,“一载”,一年,是指迎春嫁到孙家仅仅一年。

“黄粱”,黄粱一梦,这里又是一个典故。

“黄粱梦”,出于唐代沈既济传奇《枕中记》。

故事讲一个叫卢生的人,睡在一个神奇的枕上,梦见自己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年过八十而死。但是,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锅里的黄粱米饭还没有煮熟。

孙绍祖就是这个空做美梦的卢生。他找迎春的父亲贾赦讨还5000银子,但贾赦却没打算还钱,所以将迎春贱卖于他为妻。

孙绍祖本身也不缺女人,他本来是想借助贾家的权势得到官职的提升,却发现随着贾元春的去世贾府日渐衰落,根本难以指望,现在连5000银子都不想还给他,他只有把贾迎春娶回家了事。

迎春娘家失势,无人撑腰,孙绍祖黄粱梦醒迁怒于迎春,文中说,孙绍祖指着迎春的脸奚落:“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银子,把你准折卖给我的。”迎春回府也曾哭诉过:“孙绍祖一味好色,好赌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劝他,就遭打。

那么,迎春最后的结局又如何呢?接着看她的曲词。

中山狼,无情兽。全不念当日根由。

一味的,骄奢淫荡贪欢媾。觑着那,侯门艳质同蒲柳;

作践的,公府千金似下流。叹芳魂艳魄,一载荡悠悠。


前面几句跟判词一致,不必再讲。

看“蒲柳”这个词,蒲柳就是水杨树,是一种到处长得都是,很廉价的植物,入秋就凋零。侯门蒲柳,将迎春最后做此一比,是一种遭人轻贱的寓意。

“公府千金似下流”,在古代,犯了淫罪的就叫“下流”。迎春如此懦弱胆小,怎么跟敢跟“下流”事沾边,可想其冤枉。

回想第七十四回,绣春囊事发后,王夫人下令抄检大观园,在这个过程中,恰恰查出了迎春的丫鬟司棋和潘又安的私情。丫鬟“不正经”,小姐的名誉必然受损。这就是惜春的丫鬟入画还没怎么样呢,仅仅是帮自家兄弟藏了点金银和男人物品,惜春却执意将入画赶走的原因。

这样看来,惜春比迎春显然更加具有忧患意识和先见之明。也正如探春悲愤感叹:“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

一语成谶!

孙绍祖很有可能借着司棋的事情将脏水泼到迎春身上,从而肆意践踏。毕竟正妻在古代还是有一定保障的,不犯“七出之罪”,也难轻易被休。七出之一,就有“淫乱”。

被休之妻,下流蒲柳,暗示迎春被卖烟花柳巷,结局悲惨,所以最后,“叹芳魂艳魄,一载荡悠悠。”正合了甄士隐解《好了歌》中的一句“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令人唏嘘。


看到这,可以发现,读《红楼梦》,读的是故事,学的是典故。看得是豪门权贵八卦新闻,品的是世态炎凉人生百态。

你可以当做文学游戏,顺着作者“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高级笔法,领略顶级文学的奥秘,享受古典文学之美;

你也可以推开一扇打探顶级权贵圈层生活的大门,从各个人物的极致命运模板中或汲取处世经验,或看淡世间风云变幻;

最后你当然更可以跳脱时代束缚,从古人的局限中看穿云遮雾罩的所谓“命运的判词”,从而将自己的人生过得更有掌控感,更有突破性。

好比贾家四位小姐,元春是万物之始;迎春是万物复苏;探春是踏青寻春;最后“人间四月芳菲尽”,要珍惜美好而短暂的春天——惜春。元迎探惜,原应叹息。

但其实也不应过于感叹!因为春天纵使再美好,也要顺应四季轮回。我们何必执着于永保春天。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季皆有因由,关键看各人如何有价值地度过吧。读懂了《红楼梦》,相信你会得到关于人生终极命题的属于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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