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激动的还是胆颤的,今年的这场高考终于偃旗息鼓了。索性信马由缰放纵一回,该玩该吃该泡吧,该通宵该学驾照都行,彻底放空脑子里那团纠缠的乱麻。高考,就是开车路上的一道坎,比起路上的那些坑坑洼洼,实在不值一提。
二十多年前,我也是艺考路上的一份子。每年看到新闻上那些几万人背着画夹在学校食堂大厅里画色彩,我都觉得这些人当中会有那些熟悉的兄弟。不知道他们现在都过得好吗?
李友友,一位在宝鸡文理学院美术考前班上认识的画友。名字就是个符号,记不太准了,聊聊他的故事吧。
记得李友友是安康紫阳人,老是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衣服,身体单薄显得衣服很肥硕,就像麻袋里包裹的小树苗。其实我和他交流的很少,他在班里的话也不多,即使碰见同乡也就点头颌首打个招呼而已。之所以我会关注他,是因为他画画很棒,要知道在艺考生眼里那都是目空一切的主,没有两把刷子很难叫别人信服你!
美术考前辅导班里分为两种人,新人和老人。新人就是画画时间不长大多门外汉,对画画有那么点爱好但又老虎吃天无法下爪的人,老人就是画了好几年基础扎实技法娴熟但却被文化课撂翻的人。我呢,属于半新不老的人,素描技法上总欠火候。所以看见那些画人像犹如相片的牛人,那是仰慕的不行,请教吧咱还有点好面儿,张不开嘴。不请教吧又干着急,只能站在人家背后偷师,这一来二去就和李友友有了认识。
有次画完石膏像,班上的同学都三三两两的回了宿舍,教室里没有几个人,我收拾画夹把铅笔放到袋子里准备离开,看到李友友站在石膏像前面一言不发。我凑过去胳膊肘碰了一下他,问道:“还不走?”他没有应声,又转身换了个角度眯起眼睛,一会儿蹲下来捡起地上半截铅笔头和废弃的素描纸,刷刷地画起来……那神态那种忘我的专注二十多年来一直印刻在我脑子里。不到二十分钟,一张素描小稿画完了,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又瞅了瞅石膏像,摇摇头,嗞啦一声就把画稿撕成了两半,揉成一团塞到门口的垃圾袋里。李友友伸了个懒腰,又重新蹲在地上把周围的铅笔头捡起来用塑料袋包好,又捡起几张用过的不成形的素描纸,吹了吹上面的脚印抖落几下也装到了画夹里。我一直站在他身后,看到他的举动有些错愕,他却不以为然冲我一笑,说:“背面还能画。”
李友友的行李并不多,三两下就搬完了。可能出于感谢吧,他从旅行包的夹层里掏出一把瓜子递给我。我吃了一颗硬的像石头还是生葵花籽,“你这是留的种子吧?”李友友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急忙说:“时间长忘了。”
宝鸡的冬天来得早,晚上钻被窝腿都伸不直我蜷着身子像个刺猬,发誓明天到村口商店买卷电热线自己盘个电褥子,这他妈的鬼日子真是够了!奇怪的是李友友居然跑到楼下端上来一盆凉水开始洗脚,我的天!看他的脚塞进水里我牙齿都哆嗦。
“你这是烈火上身哇,用这办法降温太惨烈了吧!”
李友友嘿嘿一下,“这叫反差,身上温度低于室内温度你就觉得热了。”
“狗屁,我看你欲火太旺把你娃烧糊涂咧!”我哈哈大笑。
第二天中午我立马跑去买来电热线,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粗针大线地把电热线缝在了床单上,接上开关二十来分钟之后我躺在被窝里舒展腰身,暖暖和和舒舒服服睡了一大觉,即使外面下刀子都和我没关系了。晚上的时候,我提前把电褥子预热好,伸手一摸一股暖流激荡全身,瞬间感觉原来生活居然如此美好!
李友友还是凉水泡脚那一招,这往后天越来越冷根本就不是个办法。我给他说,电热线一卷不贵,自己买来缝一下跟买个电褥子一样,他却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我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被子,很单薄里面疙疙瘩瘩的,再看看床板上就一个纸片一样的褥子铺了个发旧的床单。
‘’哥们儿,你这能睡下去吗?“我迟疑了一下,问他。
“没得事,习惯了。”他撇嘴嘿嘿一笑,擦干脚端起那盆凉水下了楼。
……
后来随着考前临近,画友们都行色匆匆离开美术班奔扑在南征北战的路上。李友友犹如火车上相逢的邻座,陪伴我走了一段值得留恋的旅程。他的专注坚韧,他的撇嘴一笑时隔至今依然成了我不能忘却的记忆。
兄弟,你在他乡还好吗?